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吕蒙正已回洛阳颐养天年,每日除侍弄花草鱼鸟,还常以与亲朋旧友宴聚吟哦而怡然自得。这日,他闻知圣驾将至,自是欢愉非常,一面命仆人修葺亭台、剪裁花木,一面命健仆快马加鞭知会在外做官的子侄,尽皆如期返洛,准备迎驾。所以,不待圣驾驻跸洛阳行宫,他的七个儿子从简、知简、惟简、承简、行简、务简、居简,以及现任颍州推官的侄儿吕夷简,皆已回到了洛阳府邸,加上其孙辈人,翘首以待迎驾的,多达一百余口。除吕家一门之外,早早来到吕蒙正身边迎驾的还有一外姓少年。此少年乃吕蒙正门客富言之子。某日,富言叩拜吕蒙正说:有个儿子,年十许岁,欲令入吕家书院借读。蒙正没有二话,当场便答应下来。待富言领着儿子来见面时,蒙正暗惊:“看此儿面相,他日名位与吾相似,而勋业还要超过吾。”于是便命此子与诸子同学,供给甚厚。此子即仁宗朝宰臣富弼……
是日辰时,真宗的銮驾临幸吕蒙正府第。真宗下得舆辇放眼一看,只见鹤发童颜、一身宰臣装的吕蒙正,额头点地,十分虔诚地行着君臣大礼,老相国身后跪着黑压压一片人,这些人亦都学着老宰相的样子,额头将地面碰得山响。他为吕蒙正的忠君重礼所感动,眼窝热乎乎的,急忙急步上前,弯腰搀扶着吕蒙正的两只胳臂说:“老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吕蒙正为皇上这一举动激动不已,慌忙站起。接着,真宗又架住吕蒙正的一只胳膊,就像晚辈扶携老者一样,搀着他往前走,这就更令他热血沸腾、感激莫名。吕蒙正老泪横流,突然跪地再叩首道:“吕蒙正何德何能,敢与天子同步?请万岁爷恩准老臣于前方引路!”
真宗陡地打一个愣怔。他想不到吕蒙正如此拘礼,竟将他有意垂范于国人的一种尊老敬老的姿态,视作圣明之主的特别恩赐。于是,真宗几乎是下意识地先瞟一眼身后的郭皇后和刘美人,这才又弯腰搀扶起吕蒙正。
吕蒙正如愿以偿。他抖擞精神,踏着《正安之曲》的旋律,在前方引路,身后是真宗皇帝、郭皇后、刘美人和随驾的诸多臣子,再后是吕家子弟。《正安之曲》是正乐,是朝廷大朝会皇帝步入正殿时演奏的乐曲。它曲调的那份庄严、那份雄浑与厚重,令任何人听了都难免产生一种肃穆感。吕蒙正选择这首曲子来迎驾,足见其对皇上巡幸吕府的看重。
府门通向后花园的甬路两旁,五步一岗,夹道站立的皆是御前护卫。这些专门侍卫皇上的禁勇们一个个都似皇陵前的仲翁,挺胸腆肚、目不旁视、威风凛凛,石雕铁铸似的纹丝不动。真宗一行在吕蒙正和数名武功太监的引领下,沿着这条戒备森严的院中甬路,浩浩荡荡直趋后花园。
吕府的后花园,有个四面环水的西凉亭,是吕蒙正夏季宴请嘉宾贵客的所在。它坐北朝南,建在两丈余高的一个平台上;红墙绿瓦,飞檐兽脊,周遭半人高的墙基上,是随意开合的红木格窗;红木窗棂之间,糊以薄如蝉翼的透明白纸,将整个凉亭装点得玲珑剔透,蔚为壮观。近看,水澄景明,鱼戏凫浮,芙蓉竞放,闲舫荡波;敞窗外望,林木扶疏,百花争艳,台阁有致,山石斗奇。凉亭成四方形,纵横各十二楹,其内,雕梁画栋,藻井栩栩,中割为一大二雅三厅;大厅可同时设宴二十余桌,小雅厅又分为上雅厅和下雅厅,都供吕蒙正专用,非高官皇胄者,是难入其中的。今日,吕蒙正正是在此西凉亭恭迎圣驾及其随员的。上雅厅,奉侍招待皇上和两位娘娘;下雅厅,宴请随驾众臣;其余人则在大厅会集,宴饮。
真宗随吕蒙正步入上雅厅,在厅内打个旋儿,又推开一扇窗户向外俯瞰,不禁感慨道:“人道西京名园为华夏之最,朕看此处不逊于名园。吕老爱卿!”他忽然回首望着吕蒙正,“朕原以为吕卿只会做宰相,梳理朝政有方,想不到卿对园林,亦是自成一家啊!”他还欲说下去,见吕蒙正手里居然多了一根手杖,就猜出吕蒙正平时必是柱杖的。为恭迎圣驾,就强抖精神将手杖扔掉了。子孙辈怕吕蒙正支撑不久,就事前将手杖放置于上雅厅的角落里了。想到此,真宗又急转话锋笑道,“古圣贤有言:长者之杖,四十杖家,五十杖路,六十杖朝,七十杖国,八十杖天下……吕老爱卿年近古稀,亦可以杖国了。朕虽为君,卿虽为臣,但古圣贤之语还是要听的。所以,吕老爱卿就不必太拘泥于君臣之礼了——坐下说话,拄杖徒步,一切叩跪之礼统统免去,不然,朕反而于心不安哪!”
吕蒙正闻言,又备受感动,以杖支地颤颤巍巍又要下跪,真宗慌忙近前架了他。正色道:“朕语音未落,卿就又来违旨叩跪,就不怕朕……”
“老臣该死,老臣该死!”吕蒙正幡然醒悟,就自惭于色地坐下说,“老臣侍君半生,已成习惯,请皇上恕罪!”
真宗听罢吟吟一笑,居中面南坐了下来,左郭皇后,右刘美人,三人都喜形于色,一副和蔼可亲的随和表情,以图创造一个向老宰臣问政的融融氛围。此时,吕蒙正绷紧的神经松弛活泛起来——他以十几年的为政为相经验,尽吐了对时政的一些看法。
“吕老爱卿!西鄙北边,自古多夷狄骚扰。今西有党项之忧,北有契丹之强,我天朝将以何对之?”
吕蒙正虽三次为相却从未过问过军事。闻真宗问,沉吟片刻方回禀道:“老臣虽为政多年,却极少过问军事,对边鄙夷狄之情状,更是所知甚少。但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况战争的胜负不仅取决双方的军事,还取决于双方的政治和经济。其政治则看民心向背,其经济则视库足民实与否,二者缺一不可。臣闻兵家三阵:日月风云,天阵也;山陵水泉,地阵也;兵车士卒,人阵也。选谙三阵之法者为将帅,方可拒敌败敌。然而,战而胜之,不若不战而屈之。若欲不战而屈之,必先内强。内强之法在于国富民实;只有国富民实了,四夷方可威服。况且,自唐末、五代至宋初,战乱不断,国力竭耗,黎民百姓,苦不堪言;近年来创伤方愈,切切不可轻易用兵。故老臣斗胆进言,休养生息,富国实民,当为基本国策;抚边绥边亦不失为富国强兵之一法也。”
听罢吕蒙正的宏篇陈奏,真宗皇帝像喝下一杯井凉蜜水,心里痛快。他十分惬意地左看看郭皇后,右瞧瞧刘美人。等两位眷属都轻轻点过头,他又转向吕蒙正道:“去年李继迁赴京贡马请罪之事,想必吕老爱卿亦听说了吧?不知卿对此事,是何看法?”
吕蒙正怡然一乐:“刘娘娘陪邓氏夫人到西京观光的盛况,老臣是有所耳闻的。当时老臣就想:皇上的怀柔之法,用得巧妙,用得适度,用得及时,圣明之极也。”
真宗更是洋洋自得,便欲施恩于吕蒙正,问道:“卿之诸子,孰可大用?不妨告朕,朕将酌用之。”
吕蒙正闻言,不禁想到归洛前夕陛辞的情形——他病乘肩舆,命二子抬着至殿面君,陈以时策。皇上一高兴便封他的长子从简为太子洗马,四子知简为奉礼郎。今日他又在皇上面前陈以国策,极需力避为诸子请封之嫌,就忙回道:“诸子皆不足以用,唯侄儿夷简,现任颍州推官,文才武略兼备,宰相之才也。愿陛下识之。”
刘娥闻言一喜,二目荧荧地侧望着真宗皇帝。真宗却似毫无发觉,偏不朝她这边看。无可奈何,她悄悄地用手拽了拽他的龙袍。趁他发现她之机,刘娥递给真宗一个满意的眼神。
“吕老爱卿!”真宗立刻领悟了刘娥眼风的用意,便对吕蒙正说:“汝侄夷简,现在何地?朕思才若渴,何不召来见朕?”
吕蒙正答道:“敝侄今在迎驾之列,已在大厅候旨。”
此刻,真宗习惯性地瞄一眼身边的刘美人,见刘娥报以微微颔首,便即刻对站在门口的周怀政道:“传朕旨意:宣颍州推官吕夷简见驾!”
须臾间,伴着周怀政拉长嗓音的一声宣呼,上雅厅的门开处,跨进一个彬彬有礼的二十岁左右的九品青年官吏,只见他浓眉秀目,高鼻广额,高挑身材;头戴进贤一梁冠,身着苏绣白地蓝花袍,绯裤犀带,脚蹬一双黑红白三色厚底高帮履,好一副英俊潇洒的男儿状貌。那青年官员进门便径直对真宗跪呼:“颍州九品推官吕夷简,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而后,他拧转双膝对郭皇后叩过头,最后才转向了刘娥:“微臣吕夷简,叩见刘美人刘娘娘。”
刘娥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