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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兰拿起搭在床头的外衫,天寿突然起身要夺,英兰玩笑地闪身一躲,拿那外衫抖了抖,竟 抖出一张白绫。英兰一把拾起,展开一看,白绫上血迹斑斑,两个血写的大字赫然在目:砺志!
英兰脸色大变,盯着早已干得呈褐色的血字,手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她轻声地问:〃是 你的?〃
天寿扭开脸,点点头。
〃你的血?〃
天寿生气地回脸瞥她一眼,复又躺下,不说话。
〃什么时候?〃
天寿气呼呼地说:〃从状元坊回来那天!〃
英兰立刻想起那些日子天寿的右手常包着手绢,问他不回答,谁看也不许。此时她一把扯过 小弟的手,凑近灯烛,中指上咬痕宛在,伤口已呈白色。
什么都不用说了,英兰拿着血书,颤声叫道:〃我的好兄弟!……〃她呜咽着热泪横流,啪 嗒啪嗒,好几滴落在天寿脸上。她赶紧用手去抹,使袖去擦。
今天姐姐主动来和解,天寿心里本已软了,只是嘴上还不肯服软。此时,他怒气全消,慢慢 回过头,轻声说:〃你待我千好万好,我都心领了;就是打我骂我,我也悟得过来。我是恼你出口伤人!……十多年分离,老天爷开恩让咱们巧巧地碰上了重逢了,你可好,又使大棒 子硬给打散了!……她再贱再不好,终归是亲骨肉呀!想一想,咱们在这世上,还有多少亲人可疼?……〃
说到这儿,天寿心酸难忍,赶紧住嘴闭眼,以免哽咽落泪。
英兰白如串珠的小牙咬住了丰腴的嘴唇,望着幼弟轻轻叹气摇头,静默片刻,说道:〃我知 道我做得过了头,太绝情,可当时不得不如此。天寿,你得明白,〃英兰越发认真地加重语 气,〃年少人血气方刚,所戒在色。那日在状元坊,我看你心醉神迷,样子古怪,本来就挺 担心;媚兰那卧室那床那屋里的迷魂香,还有她说的那些话,岂不是火上浇油?你要是把持 不住,陷进去怎么得了?所以得下狠心快刀斩乱麻!再说,媚兰也实在会蛊惑人心,实在是 坏人心术呀!……〃
《梦断关河》六(4)
天寿心想,英兰发火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媚兰瞧不起做妾伤了她的脸面,而她原本自认为比媚 兰身份高,对富丽堂皇的状元坊气不忿儿。这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只翻身坐起,替大姐姐 辩解:〃也许她就是性情如此呢?你早先在城关卖身葬母,若遇到的不是姐夫,是青楼妓馆 要买你,你怎么办?〃
英兰想了想,说:〃待他们出钱安葬了母亲,我便去做他们的婢女还债就是了,决不肯卖身 接客的!〃
天寿点点头:〃这也是你的性情了。……那你为什么又肯卖身给姐夫呢?〃
英兰红了脸,嗔道:〃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天寿笑道:〃话虽难听,却是实情。若是感恩图报的话,也好去他府上为奴为婢几年还债的 嘛。是也不是?〃
英兰红着脸沉吟片刻,终于一摆脑袋,豁达地说:〃我到他身边快两年了,你如今也不是个 孩子,这儿也没旁人,姐就对你实说也没什么……媚兰说得不对,男女间并不像她说的'都是那么一回事',全然不是!只有有缘分的男女,才有真情爱,那份心头感受,岂是媚兰这 路人能够知道!她也不配!〃
天寿好奇地问:〃你跟姐夫是有缘分有真情爱的了?〃
〃是,〃英兰目光闪闪,回答得毫不迟疑,〃我愿为他赴汤蹈火!〃
〃那他呢?他对你也一样吗?〃
〃是,我们心意相通。他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可他还有那么多别的女人呢!〃
〃我不在乎。他的心在我身上。〃
天寿呆呆地看着英兰,好一会儿,故意一笑,说:〃要是我也是个女人,要是我也想嫁给姐 夫……你愿意吗?你会不会吃醋?……〃
英兰也笑了:〃可惜你不是呀!不然,倒真想我们姐妹做一对娥皇女英,共同辅佐大舜呢!〃
〃哼,只怕不是真心话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两个月以来横在姐弟间的嫌隙也就渐渐消融了。英兰正待多给兄弟几句 鼓励,门外脚步匆匆,几名仆妇在门前躬身禀告:老爷马上要出城回营,请奶奶过去,请小 爷赶紧收拾跟着一起走。
出了什么事?仆妇们说不清楚,只说营里有紧急公文送到。
英兰天寿赶到中堂,葛云飞已经整装待发,他望着姐弟俩,沉声说:
〃英夷来了。〃
天寿忙问:〃是从广东,从香港来的吗?〃
葛云飞看定天寿:〃给你的听泉居签发证书的那个义律,被他们的朝廷革职,新派了钦差大 臣,叫做璞鼎查;还有新派的水陆元帅,新增的船舰兵员,加上广东香港原有的英夷船舰水 陆兵员,比去年可不一样了。日前他们已攻破厦门,正向我浙江进犯呢……〃
天寿心慌,说:〃比去年还要多好些吧?……〃
葛云飞笑笑,拍拍天寿的肩头,说:〃我们也跟去年大不相同了吧?……我等候已久,这下 要让逆夷尝尝我葛云飞的厉害!〃
葛云飞说话如平日一样平静安详,声音仍然低沉厚重得令人心颤,但他黑红的脸膛上跃动着 虎虎生气,炯炯目光里闪烁着坚强和自信,他的整个身姿令人想到一张待射的强弓、一只展 翼将飞的大鹏。被突来的意外搅得心跳如鼓、手指微微颤抖的天寿,站在葛云飞身边,气息 渐渐平稳了,面色也跟着庄严起来。
《梦断关河》七(1)
暴雨狂风整整十天,今天傍晚终于现出了晴意。
英夷兵船的炮击和进攻时断时续,进行了五天,此时也退到离海岸很远的地方停泊,悄悄地 没有了动静。
五天五夜来,在风雨泥泞中随时应敌、随时开炮轰击、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的葛云飞和他的部 下以及守定海的所有官兵,此时都精力耗尽,一个个疲惫不堪。所幸寸土未失,令这几日共 同奋战的弟兄们感到欣慰和自豪。
除了哨兵还在强打精神守着营帐和炮台,官兵们都顾不得满脸硝烟和浑身淋漓的泥水,在帐 篷中横七竖八地倒地就睡。所以,当葛云飞在土城上巡营的时候,满耳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鼾声。
葛云飞也是一身泥水满脸硝烟,头上不戴官帽,只系一块青布首帕,身上不着官服,穿了因 泥溅烟熏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麻布短袍,束在腰间的带子上,悬着他心爱的双刀〃昭勇〃和〃成忠〃,脚下一双专为在泥泞中便于行动的铁齿靴也糊满了烂泥。同样浑身泥污又湿又脏 的天寿,仍像过去了的五天五夜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葛云飞身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他又黑又瘦,面容突然苍老了许多,已看不出他是一位总兵大人了。但天寿很清楚,他正是 凭着与兵勇们同甘共苦,凭着这几日的身先士卒,激发了守军的大无畏气概,顶着生平未曾 经历过的猛烈炮火,英勇抗击,吃苦受累、洒汗流血在所不辞。
天寿随着葛云飞刚刚从震远炮城巡视下来,风雨虽停,土城上的路依然泥泞难行。各炮位上 只有一名兵勇当值,葛云飞也不想惊动正在酣睡的弟兄们,他走到一个被英夷大炮轰塌的土 牛边,默默朝南远望。
西天的云层此刻裂开一道窄窄的浅蓝色长缝,橙色和粉色的光芒从那里斜斜地投射下来,照 着土城,照着岸边汹涌的潮水和大海上翻滚的波涛。远处大五奎山岛上的英夷炮兵阵地和帐 篷清晰可见,更远处数十艘英夷的舰船也隐约从暮霭中显形。
〃大人!〃在营中,天寿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地称呼姐夫,〃明天英夷还会来攻吗?〃
〃难说,〃葛云飞沉思着说,〃英夷狡诈诡秘,不可以常理揣度的。〃
〃真是奸诈!〃天寿很愤慨,〃自古以来,哪有不打战表不下战书的道理?就是两军阵前, 也要约定何时何地交战,才好见个高低。他们这算怎么回事?说战,不像真战;说不战,又 没完没了地打一阵儿停一阵儿的。这叫什么话?〃
葛云飞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遇到这样不明不白的对手,他觉得很窝火,有力使不出来。
五天前,趁着雨大风静的节骨眼儿,英夷的两艘轮船拖着两艘大兵船驶近竹山门海岸,葛云 飞立刻督兵从土城上开炮,轰了一阵,他们便退走了,却又绕到土城东头青垒山下,土城东段的东港浦守军也给了他们一顿炮火,英夷就退出战场,不敢再进。他们十分小心,总在守 军炮火射程之外游弋,所以葛云飞部下炮火虽猛,总也打不到他们。
次日情况大同小异,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