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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关过去了,就是种地戳牛尻子也是个好农夫!”有先生掩口窃笑,有学生交头接耳,孙老者啪地拍一下水火棍,立即满场肃静。他不说话了,把脑后的发辫儿一甩,从身上掏出一把废纸置于桌上,又一片一片地往平抹着,嘴里说:“你们这操场里、厕所里、教室里,到处都是字纸,我捡了一些。你们看,这纸上写了字,纸就有了生命呀!这有生命的字纸你随手丢弃、信步践踏、一任风吹雨淋,请问是你家里的鸡你家里的狗你愿意吗?更何况,这字纸不是家畜家禽,字是圣人造的,笔墨纸砚也是尊者,你花钱费心上学堂做什么?是念书识字的!念书识字就得尊先生、敬书文、惜字纸、修道德、习品性、养慧根、发善缘、戒贪妄!”孙老者的声音越说越高,学生们都扬起了脖子,他却长长地叹了一声说:“你们不争气,我就不想再说了。但凡今后,不用的字纸,一律在焚化炉里烧掉,不许丢弃。你们要记着一句话,你们都还是学生。”说罢就要起身离座,陈八卦连忙拉住他,又附耳低声几句,孙老者才又正了正袍襟,说:“那我就讲个故事。”他一把一把地捋着胡子,讲道:“明朝时,江西有个俞先生,读了很多书,修行上也说得过去,但科举考了七年不中。他生了五个儿子死了四个,只活了个小儿子,八岁上在外面玩耍也丢了。他还生养了四个女儿,也连着病死了三个,这样生养了九个娃娃只落下一个女儿,她老婆眼睛都哭瞎了。俞先生自责自问,说我活了四十多岁,没伤过天没害过理命咋这般苦呀?他就在每年的腊月三十这天,写一篇疏文烧在灶君神位前。年终了,灶爷要上天开会了,他要灶爷带着他的疏文去质问天帝,年年如此。到他四十七岁这一年,除夕夜焚了疏文与盲妻唏嘘对坐。忽然来了一位老者,这人角巾皂服,须发半苍,自称张公,说由远路而来———”有校工送来两顶草帽,给台上的孙老者陈八卦戴上。孙老者接着说:“我念的书不多,但我公道,我积德行善,我住了衙门又读书不断,还结识了许多高士,看人家的道德文章,看人家的操行品格,慢慢我也有了一些学识,只可惜我一辈子毛笔字写不好,到现在我还在土坯上经常临帖习字———”
流岭槽(3)
陈八卦屈指轻轻敲了敲水火棍,孙老者意识到说跑了话题,就又言归正传:“那个张公对俞先生说,你的事啊,我早就知道了。你这人做事私念太重,又专务虚名,每年焚疏,皆怨天尤人,毫无自修自省之意,还连续七年责问天帝,我今天来告诉你,你若不反省啊,还有灾难在后头。俞先生听了,大喊冤屈,说我这么多年和一帮学士结社为文,呼吁公理、同情弱小,听说人做了很小的善事鬼神都能观察到,可我张益扬善为何神灵不察还要惩罚呢?张公说,你们文社里订了许多条规,有一条是珍惜字纸,可你这是给人看的,从来没实行过。对旧书册和作文纸你不但不尊重,还用之糊窗户、包污物,甚至剪鞋样当枕头。你明知道书是学问、文可载道,可你这样对待字纸,难道不是亵渎造孽吗?难道不该有报应吗?!”
学生们静静地听着,孙老者又说:“我小时候读四书,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兼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现在,在座的学童们,我告诉你们,圣人教我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要问他是什么道理,这是获取知识的捷径。圣人说的话你想不通也要做,等你想通了再做就来不及了。圣人叫你行仁,你却待人刻薄,圣人说德不孤必有邻,无人愿意为友的人,此人必无德。那个张公对俞先生又说,圣人言,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可你独处时即起贪念、淫念、嫉妒念、褊急念、高己卑人念、忆往期来念、恩仇报复念,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人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的这些意恶是逃不脱神灵视觉的。”
“俞先生听张公这么一说,伏地痛哭道,我的幽微之事你看得这么清,你一定是神仙了,你一定要救助我呀!张公说,不怕念起只怕觉迟,你当下要做的是,破我执、断烦恼、行善不图报、助人不图名,真正做到论心不论事。你现在最大的孽障是争胜不辱,忍辱对你仿佛有断臂之痛。你常生善念,但乏恒心,比如有的人学佛,越学越懈怠,学佛一年,佛在眼前,学佛二年,佛在西天,学佛三年,佛化云烟。张公给他这么指点了一番之后,进入灶房就不见了,俞先生知是灶神爷显灵,赶紧焚香叩谢,拜祷天地,誓除诸妄,甚至将名字也改叫净意。此后,俞先生一言一行一动一念,皆如鬼神在旁,不敢放肆,他敬畏啊!他敦睦伦常、劝学守谦,又忍辱修养,真正做到动则万善相随,静即一念不起。待三年千日之后,俞先生阴功遍植,善缘广布。俞先生五十岁这一年是万历二年,适逢甲戌会试,主考官张江陵来此公干,事毕欲为子择师,乡人交口推荐俞先生,俞先生就携盲妻入京,在张府教授子弟。张江陵敬重俞先生的道德学问,又保举他入国子监深造。万历四年丙子附京乡试登科,次年就中了进士。有一天,俞先生去看望老太监杨公公,杨公公养了五个干儿子都很有学识,就一个个出来拜见客人,又当场表演文墨———对了,字是人的门面,当学生的首先要把字儿写好。我小时候家贫,买不起纸笔习字,文墨上拿不出手,过年了父亲只得去求一位善书法的郭先生写春联。父亲手拿红纸刚走到郭先生家门口,一根扁担就掼到他脚底下。郭先生的夫人发话了:挑水去啊,拙工换巧工嘛!”
陈八卦又轻轻地敲了几下水火棍,孙老者就知道自己又跑题了。他连忙摘下头上的草帽自个儿扇着凉,一边说:“杨公公的五个干儿子中有一位看着面熟,俞先生问他籍贯、问他年龄,越说俞先生越觉亲近,就问他的来历。杨公公说这个儿子八岁时玩耍误入粮船,船开到京城他回不去了,后来就被他收养了。俞先生惊讶万分,即命此儿脱左足察看,足底果有双痣,就与儿抱头大哭,言说这是他丢了多年的儿子啊!足底的双痣就是记号。杨公公当即送还其子,俞先生携其回家,夫人见了抚子大哭,血泪迸流,其子捧母之面而舐其目,其母盲目复明。一家人团圆欢喜,俞先生就辞官还乡,已经当了宰相的张江陵赠送了厚礼准其归去。回乡后,俞先生全家为善,奔走公益。后来,俞先生为儿娶妻,又连得七个孙子,个个聪明健康。长大后,俞先生的这七个孙子,又都高中科举,道德文章誉满天下。俞先生也高寿八十八岁,无疾而终。”孙老者讲述故事如在背书,书背完了,他喘口气,才用平缓的语气说:“我在这大太阳下讲这个故事,只一心要你们学好,从今后,大家要树道德、修品行,学好孔孟,于乡梓有善益,于国家成栋梁。”
听讲的学生没有擦汗的,没有喧哗的,更没有你来我去如厕的。先生们也在静静地等待,仿佛孙老者还有更精彩的演讲。可是,他闭上了眼,汗珠在他额前闪着光,他累了。
有先生带头鼓掌,学生们也全都拍手。看孙老者的演讲受到如此欢迎,陈八卦不忍就此结束,他嘬一口红铜壶里的茶水,笑笑地说:“既然大家还有兴趣,我也讲一件陈年旧事。”他转头问孙校长,“话长了,不误了课业吧?”孙校长举手鼓掌,大家就再次欢迎。陈八卦说:“吴江有一个叫袁黄的人,父亲早早死了,母亲叫他学医养家糊口。有一天在一座寺庙遇见一位相貌高古的孔姓老人,老人对他说,你分明是个做官的料儿,为啥不去求学入仕呢?你去读书吧,明年准能考上秀才。袁黄就把孔老人接到家里,和他妈好生招待,开始读书备考。孔老人说,我算过了,你县考是第十四名,府考得第七十二,提学考试为第九名。后来,三处考试全部应验,袁生就请其卜算官运命运,孔老人掐指算过,说你命中注定一生要领用九十一担五斗禀生米,为官四川知县三年半,寿终于五十三岁八月十四日丑时。袁生对孔老人的话深信不疑,从此不求上进,对前途也心灰意冷。他说了,人生的一切都是命定的,上下求索都是枉然。后来他到栖霞山访云谷禅师,说了他的命相和经历,云谷说,你没有进入无心明心之境,所以命相被阴阳气运控制,这就叫定数,定数只能定住凡夫俗子,对极善极恶之人定数是不起作用的。袁生就请教如何摆脱命定气运的控制,云谷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