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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燕明凯、燕明杰生当第一次中英鸦片战争的前几年,到懂事的年龄,就正是中英战争清国军队败给英军,满清朝廷向英求和,撤消禁烟令,惩办禁烟派大臣林则徐,签定《南京条约》:中国割让香港、开放五口、赔偿战费,而且允许洋人随便向中国输入鸦片烟的时候。
《南京条约》中的割香港、开口岸还都是局部地区的事。至于那赔款和输入鸦片则是中国全局的利害了!《条约》规定赔款(烧毁的烟膏和军费)共是二千一百万两白银;至于洋烟换去多少白银那就无法计算。这么多的银钱出在全国百姓头上,便成了全国性的大灾难。而且,洋人对中国的“康熙通宝”“乾隆通宝”之类的铜钱不买帐,所以赔款也好,卖鸦片烟也好就只有用黄金和白银折算;而中国当时流通于社会的钱币主要也是白银,所以白银就成了用以赔款和换鸦片的最主要,最大宗的代价物。赔款不管几千万,总还有个数,这鸦片烟在那些“瘾士”来说是和吃饭一样的无尽无休。一个烟泡儿烧上,顷刻烟消雾散的成了灰,转眼工夫又再次犯了瘾,于是再来一个泡子;而且这东西诱惑力极强,一人抽烟扩散给全家、全城、全村、全县、全省,于是全国差不离儿的都成了“瘾士”。它不但横向扩散,还纵向扩散——传宗接代,遗流后人。这一来,一时期里几万万中国人大半都抽上了大烟,那消耗量之大就可想而知了!于是无量数的白银便流水般的流出了国门,漂洋过海流向了大西洋边的英吉利,使本来白皮肤的英吉利人更白胖了!
白花花的银子流出,杀人不见血的烟膏流进;这若是一个人,从他身上源源不断的抽出血液,再同样源源不断的注进去脏水,这个人将要有怎样的反映呢?
燕明凯、燕明杰十来岁时都在家塾读书。塾师金敬文,六十多岁,教着二三十个孩子都是燕家子弟。日间教些《三字经》、《百家姓》、《论语》和《中庸》、《大学》之外,还常给孩子们讲些当时社会发生的“天下大事”,像鸦片战争、《南京条约》以及割地、赔款等新鲜事。一次讲到林则徐力主禁烟、虎门烧烟、抗击洋兵;后来因受谗陷而获罪充军的时候,摇头叹气的说:“你们记住,林则徐是为了使咱们中国人不受那大烟的毒害而获罪的,他是个有良心的人,是个好人。你们要学他那样做人,长大以后要多做对百姓、对中国有益的事;为这个总然得罪或者死了,全国百姓也世世代代不能忘记的,这就叫‘名垂青史’。”
这以后的一天,正课完毕,老先生拿出自己手书的一张字联挂到他座后的墙壁上,然后摇头晃脑的给孩子们朗诵道:“西鬼东来,贩烟掠财;坑我民命败我国,狼子毒歹;徐总督峥嵘气概,却强虏,争民气,中华民族心,一身载;虎门滩头,洋毒百万,挥手间,灰飞伶仃洋外;最可恨:转眼风云改;伊犁路上黄尘漫须眉。天道逆,气运乖,兀只为折损了:相府银灯、皇庭宝管,三班们锅、瓢、盆、碗。于是乎群犬唁唁吠曾参;城下订盟山河哭!古国兮,中华!三皇兮、五帝!炎皇子孙将何如!”
明凯、明杰等一班学童见老先生慢声低韵的诵读,一脸沉痛的颜色;但他们并不甚明了那字联中的一些言语,有的向老先生提问。老先生不高兴的啊斥道:“糊涂东西,现在不明白就算啦!等将来你们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又过了两天,老先生这日午间喝了两盅酒有些高兴了,下午正课讲完,书也背过,老先生心间无事,便以极温和的语气向学生们说:“你们那天问那字联上的话吗,你们问的对,该问;我一时心里不痛快,没告诉。现在我给你们说说;你们还都小,对大烟的毒害还不知道多少。可是,你们除了平时听人讲的,也能看到那些因为抽大烟弄到倾家荡产,流落街头成了乞丐的人的样子。所以说这东西把咱中国人害苦了。这些情形朝廷也不是不知道,也曾几番降旨查禁贩烟和抽烟。
“那么,从大清国立国以来,就有红毛鬼子从海上运鸦片到中国来,官府为什么不去制止呢?官府能查私盐、私钱;能查赌、查白莲教这些违禁的事,为什么就不去查禁贩大烟、抽大烟,反到让贩运大烟的营生一天比一天兴旺起来了呢?原来这里面有些原故。
接着,老先生就按照前日给学生们朗读过的那篇联文一步一节的给做了仔细的疏解:洋人如何运来,官府如何与之勾结,串通、朝庭先是如何禁烟,之后又如何反悔,又惩治禁烟派的林则徐等等。老先生讲到这里停下,去看看他的这些学生们,见他们一个个都听得出了神,有的低垂着头,有的绷着脸,显出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就又补上一句,道:“咳!中国人大烟就这么照旧抽下去;再加向洋人赔款,你们想想,将来要落得什么下场呢?”他原以为这么闲说说,只不过吐吐胸中这口闷气,这班乳臭未除的娃娃能懂这些什么!今见孩子们这等神情,实在让他感动,心想:“还真不当把他们看轻了!往后要是常给他们讲讲这些事,怕是要比那《三字经》、《百家姓》和那些‘子曰’‘诗云’的要有用处的吧!”
六出雪飞气象寒(3)(4)
三
散学时,孩子们跳叫、打闹着冲出书房。燕明凯、燕明杰二人随着人群走着。明杰素性活泼好动,但今天却显得异乎寻常,不似往日那么欢跳、说笑了。他虽然对先生所讲的有些话还很朦胧,但因天生怀有一颗大义善良之心,今天听着中国人如何受洋人的鸦片毒害,朝廷、官员如何见利忘义,中国前途暗淡,林则徐这样的人遭贬等等这些逆天违理的世情,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疙里疙瘩十分难受。这会儿走在路上,见明凯也在一面走着一面微眯着左眼,脸色沉沉的默想着心事,便问道:“哥,你听明白先生讲的那些事儿了吗?”
“你是说那字联的事吗?”
“是啊!”
“有明白的,也有不明白的。可是,不知怎么,我就想,从朝廷到下面的那些大、小官儿都只管个人发财、享福,不顾国家存亡、百姓死活;这么坏下去,到咱们大了不是更没法活下去了吗?一想到这,就觉得连眼前的日光也不那么亮堂了;瞅着那四处的山哪、水呀、树林、大地啦都像似灰沉了!你呢?”
“对呀!我听讲洋人变着法儿来算计咱们中国人,总觉心里不忿这口气,心口直憋的慌!就凭咱们的家拳,中国这么些人,要是都争口气学了拳法,怎么还打不过那红毛鬼子!”明杰滴溜溜的两眼放着光,边走边回过脸来望着明凯说:“哥,照我说咱们也别这么空发愁。咱们打今个儿起,除了上学以外,再早起点儿晚睡点儿,加劲儿练练武功,学好了本事,等到大了,要是那些红毛鬼子黄毛妖精们再这么来逞凶,凭咱们燕家庄老少爷儿们的厉害,我就不信打不服他们!”
“我也这么想来的呀。可你才没听先生讲吗,不是咱们打不过鬼子,是鬼子用钱贿赂了那些大官儿,这些官,就让鬼子进来了。他们收了鬼子的贿赂还帮鬼子害了林则徐。要不的,都像林则徐那么认真打鬼子,不就好了吗!所以我想:光练好武艺恐怕还不成,你想咱们要是当真也把鬼子打跑,中国断了烟祸,朝廷官府得不着贿赂,又没了大烟抽,不也得像对待林则徐似的,治咱们的罪吗?”
“对,对,是这么回事。”明杰拍着脑袋。一面还在作想:“唉!有啦,咱们练好了武艺先把那些坏官都杀了,光留下像林则徐那样的官儿不就好了吗?”明杰说得得意,两眼灼灼的闪着光辉,边说边挥动着手掌,做出砍杀的式子。
明凯被他这句孩子话说得“扑哧”一笑,摇摇头道:“哪是说的那么容易?你不想想,凡是官儿,不论大小都有些权势;有权势就能养走狗、帮凶,让你轻易挨不到他;你总然能得手杀一两个又能顶多大的事。再说,你别看他们是尽干败坏国家的事,可国家还就愿意他们那么干,你要杀了哪一个,你虽说是为国除了害,那可就要定你个造反罪。到那时,朝廷官府联成一气来捉拿你,逃都逃不过来,你还杀谁去!你没听老人讲吗,当初梁山泊那么千军万马,也没把坏官杀死几个;到后来反倒让坏官们给算计了。再说,你就是能把这一茬坏官儿都杀了,再新任用一茬人,他们还得干坏事,还是坏官儿;这样儿,你有什么法子呢?”明凯像个小大人儿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