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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行理着素服袖口,走出梢间门口时,他回头朝暖阁方向望了一眼,心里满满都是苦涩的自嘲:若被她亲眼见到他这瞬息转变的脸色,怕是都会疑心方才的悲伤彷徨都是装出来骗她的吧?
以她的敏慧,一定很快便会想通,他所谓的明知道乔安国在搜罗偏方炼丹制药给太上皇服用,却又没去阻止,是为了什么。
若说心怀侥幸,眼看着父亲病况危重、死马当作活马医,想放任乔安国去试一把,也不是说不通,但他更重要的打算,显然就是等着父亲一死,就拿此事作筏,把害死太上皇的重罪往乔安国头上一扣,借势将其势力一网打尽,让有心维护他的人再也没话可说。
昨日眼见父亲苏醒好转,至少他该去适时制止乔安国继续为其进补的,那样的话,说不定父亲今日就不会突然晏驾,可他却没有。说到底还是因为他存了私心,不想打草惊蛇坏了计划,间接导致了父亲的去世,这又与为达个人目的亲自下手弑父差着多少?
自己果然是没心肝的人啊,却还要在她面前装得好像一个孝子贤孙,即便她不会因此轻视他,鄙薄他,他自己也难免自惭形秽。
皇帝深深一叹,转过身之际,又已是一身的凛然端严,阔步走出门去,再不余下半点优柔仓皇。阴郁敏感或许是他与生俱来的个性,而同时雷厉风行却也是他秉承的作风。
消息想必已然送出宫去了,皇城外已有丧钟之声刺破凌晨的寂静,传进隆熙阁来。
一声声钟鸣拖着回音,绵延连成一片,好似被湿冷的空气晕开,与冬日整个融成了一体。人们都被裹挟其中,强行浸染着仓皇悲戚的气氛,无可遁逃。
绮雯身着中衣,披着他换下的中单,动作轻缓地走到暖阁门口,微微撩起锦缎幔帐朝外望去。
太上皇的过世,这个令他们多日以来又盼又怕的重大关口终于临到眼前,等待他的,将是一场决定生死、也关乎天下的硬仗。
虽说已然筹划完备,焉知能否让每一步都依计而行,会不会出什么纰漏,这些事她再担忧也是无计可施,这场仗的正面战场终究是她帮不上忙、只能由他自己去面对的。
……
沐浴在同一片丧钟之声里,潭王端然站立于王府采薇堂正门内,待仆婢为他打理好素服衣摆,就提脚迈出了门槛。
纵是对他再熟悉的人、天下再精明的眼睛,也难在他脸上分辨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那张素日总挂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此刻仅有一派木然……
第81章 各有筹谋
太上皇于腊月底过世,注定整个京城都无法如常过年了。
禛顺皇帝白至臻是大燕朝二百八十多年来头一位太上皇,本朝从未有过给逊帝办丧仪的先例,而在古代人活着就谈论身后事向来都是大忌,太上皇虽已缠绵病榻两年之久,各方人士早都知道他命不久长,也不可能有人趁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公开商议他死后的丧仪怎么办。
是以等太上皇真的过世了,礼部难免有点抓瞎,不知这丧仪该按什么规格操办。办得太过隆重未免显得对现任皇帝不敬,办得稍显简慢又怕带累了现任皇帝的孝道。
“一切依照皇帝大行规格操办,不得有半点简慢。”皇帝陛下倒是十分爽快,没等听完礼部尚书的支吾措辞,就明确给出指示。
新晋礼部尚书不免对皇帝的至孝称道歌颂了一番。
依照皇帝大行规格,其实也只是说着容易。依照本朝旧历,皇帝驾崩,需由内阁首辅为之草拟遗诏,这是皇帝晏驾之后即刻就要走的一个重要步骤,然后就是嗣皇帝的登基大典,后妃的册封等等仪式,这些放到现在来看,显然都是要变更的了。礼部以及一系列相关衙门难免还是好一阵忙碌。
不过在现阶段,这些都还只是小事。
朝臣们无论品秩高低,资质优劣,立场如何,无一例外都明白太上皇的过世将会是个分水岭,这桩大事发生过后,紧接着就将是今上与三王爷的终极对决。到时鹿死谁手,谁也没有定论。是以听闻了太上皇丧讯之时起,众朝臣便都纷纷提起了心。
古往今来储位之争屡见不鲜,后果影响可大可小,难以预料。相比那些早已站好了队、已暗中得主子分派了任务的朝臣,骑墙观望的人们在这种境况下反而更加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对即将到来的风波是既盼也怕。
而事实上即便是外人眼中立场鲜明的人,也并非个个都对内情知之甚详。
“邱兄可否明示,今上究竟做何打算?难道时至今日,粟某之忠心尚不能得今上信任?”吏部尚书粟仟英身为文臣当中最受今上信任之人,眼看着太上皇过世已然数日过去,潭党成员蠢蠢欲动,似在积极备战,而自己却只通过邱昱得到了今上只言片语类似“不要轻举妄动”的简单指示,自是心下焦急,趁着进宫哭灵中途来到朝房休息的当口,便拉着邱昱询问。
邱昱摇头道:“粟兄且稍安勿躁,今上对我一样除了加强警戒、处处留心之外再无指示。我一样不知他作何打算,但今上绝非莽撞之人,想必是心里已有了成算。咱们且安心待命即是。”
他说话间一派坦荡磊落,显见并没故弄玄虚,粟仟英心知他比自己更得今上信重,听他也这般说就无话可问了,心却半点也未放下。
对方潭党成员这几日频繁往来,甚至有了从暗到明、不再惧怕为人所知的架势,竟似十拿九稳,志在必得。今上有何打算,却连他们心腹都不知会,难道竟是想以一人之力与对方几十人甚至更多人去对战?
今上是深藏不露之人,对臣下都保持着距离,其秉性智谋究竟如何,他们没人能拿得准。从之前的一年多以来与潭党的拉锯争斗来看,今上怕是聪敏有余,狡诈不足,作风大多偏向光明磊落,甚至时不时便有鲁莽冒进之嫌,这样的人还想以一人之力对付整个潭党集团?
当然,一个鲁莽冒进的人会有这种想法是好想象的,但那样又怎可能有着胜算?粟大人实在愁得不行。
其实早在太上皇丧讯公布当日,众臣躬换上孝服齐聚皇极殿奔丧之时,就已经出过一次变故。
因今上听闻太上皇丧讯后立即下令缉拿了乔安国并准备处以磔刑,当时身为兵科给事中的吴崇勋就在皇极殿上进言劝道:“乔安国毕竟为先帝信重之人,先帝在天有灵,一定不忍看见自己前脚刚走,昔日大伴便惨遭极刑,望圣上看在先帝尸骨未寒的份上,为其故人暂留一条生路。”
皇帝一身斩衰重孝,血色淡淡的脸上阴沉似水,比平素更显威严逼人,冷冷回复:“乔安国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其中一条重罪便是结党营私,把持朝纲。吴卿家如此倾力为他进言,可见昔日与他交情匪浅,必是其朋党之一。来人,将吴崇勋即刻收押,送诏狱刑讯,府邸查封,家眷暂时羁留府中听候讯问!”
当时皇极殿上满朝文武官员齐聚,听闻此言全场皆惊。
本朝皇帝处置朝臣一向谨慎,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纲常到了本朝早已淡化得多了,即便雷厉风行如皇帝这般,要降罪朝臣也需要经过一系列审查核实的步骤,从来不会是一句话就撸进诏狱这么简单。
而今皇帝竟然只因吴崇勋为乔安国求了一句情,而且还只是请求暂缓处置而已,就将其一撸到底,直接缉拿下狱,这可是十分极端又反常的举动。
几名臣子立时进言求情,皇帝也未加理睬,还毫不隐晦地放言:“朕正有意追查乔安国党羽,再有出言求情者,一概作阉党论罪!”
这一下连粟仟英为首的保皇一党都忍不住惴惴琢磨:今上这是怎么了?处置乔安国本来是我方占理的事,遇人求情想要反驳,大可以搬出乔安国进献丹药导致先帝崩逝这一最强有力的说辞,而这般凌厉下手,倒像是不屑于与之讲理。
吴崇勋那番话其实有其道理,先帝刚刚辞世就处置其近身大伴,再怎样顺应民意也有不孝不敬之嫌。如今正是潭王一党伺机而动的关键时刻,最该处处谨慎小心,不露锋芒才是,缉拿乔安国也就罢了,还要对朝臣如此手段凌厉,不是明摆着授人以柄么?
看起来这越来越像是一场稳败不胜的仗,保皇一族都是忧心忡忡,也不排除其中有人已经萌生怯意,有心倒戈。而被众人质疑的皇帝陛下却看起来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我行我素。
往昔的大行皇帝都会在乾元宫停灵,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