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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叔陵年纪很轻,学识却很渊博,出口成章,诸般典故信手拈来,谈笑风生,挥洒自如。吃饭能吃出这种高雅,李丹还是头一次见到。早先在宁戎寺的时候,李丹曾和陈叔坚有过短暂接触,陈叔坚好酒,三杯酒下肚,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但他温文尔雅,言辞谦虚,让人感觉很亲近,不像陈叔陵,陈叔陵说得越多,越是让人感觉他高高在上,而且自负狂傲,他说那个东西是圆的,它就是圆的,如果你反驳,他能旁征博引,找出一百个理由驳倒你,临了他还要鄙视你一番,言辞很是刻薄,丝毫不留情面。
李丹面带笑容,洗耳恭听,一直沉默不语。这是昭武江南教的,她说你哥哥是个很内敛的人,虽然言行不乏狂放之举,但很多时候以沉默应对一切,尤其在筵席上,更是冷眼旁观,很少插足酒筵上的无聊闲谈。昭武江南对他在楼兰海借着酒兴,挑起事端,蓄意砸坏夸吕古琴一事,很是反感,她说那种场合下,你哥哥绝不会这么做,以后到了长安,千万不要这么冲动。
李丹随即发现了沉默的好处,除了可以悠闲地喝酒外,还能在一旁静静地观察别人。他发现昭武江南很有才华,涉猎很广,上至天文地理、琴棋书画,下至风土人情、鉴赏珠宝,无一不晓。不管她是否精通,她样样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这已经让人惊叹不已了。陈叔陵喜欢下棋、品尝美食,昭武江南就陪着他闲扯,两人说到开心处,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接下来李丹发现陈叔陵还有一个特长,品评美女。
陈叔陵大概觉得昭武江南有求于己,席间有些放肆,两只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昭武江南,那贪婪的眼神似乎恨不得把昭武江南扒光了细细欣赏,然后他就开始赞美,华丽的词藻从他那张油光锃亮的嘴里喷涌而出,极尽夸张的溢美之辞让李丹听得浑身发麻,但陈叔陵却潇洒奔放,唾沫星四溅,是不是还遗憾长叹,埋怨自己学识浅薄,找不到更好的词语来赞美眼前的仙女,接着他意犹未尽,开始赋诗,要用诗歌来赞美。
陈叔陵的确有才,张口就来,不服不行。连赋三首,陈叔陵兴致更高,击案而歌,吟唱自己刚做的诗句。陈叔陵嗓子不错,歌声悠扬而委婉,靡靡之中带着一股悲戚之气,听了很舒服。
昭武江南虽然笑容满面,但脸上始终带着一丝矜持,眼神很清晰地表达出她的高傲和不屑,对陈叔陵的赞美坦然受之,而且,她略略还有一些不快,因为在陈叔陵眼里,她不过是个杂胡女,是个未经教化的蛮人,无论她多么漂亮,多么有权势,多么有钱,她始终摆脱不掉杂胡这个身份。这一点从陈叔陵那轻佻的言辞和轻薄的诗句中就能看出来,陈叔陵纯粹吃饱了没事,以调侃为乐。
这顿饭整整吃了三个多时辰,天都黑了,陈叔陵还在侃侃而谈。李丹算是拜服了,他实在看不出来陈叔陵那个单薄的身材小小的肚子能装下这么多食物,这也是不喝酒的好处?如果喝酒,一顿饭吃这么长时间还可以理解,但一个人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也能进食三个时辰以上,只能让人目瞪口呆了。
陈叔陵好不容易吃完了,嗽洗结束,正襟危坐,话题陡然一变,直接切入主题。李丹对他的印象不禁大为改观,这个人吃饭就是吃饭,做事就是做事,泾渭分明,也不拖泥带水,果然与众不同。
“鸿烈公,你打算怎么办?”陈叔陵笑着问道,“你的目的都达到了,接下来我们该谈谈江陵的问题了?宇文护是不是又要背信弃义,自毁诺言?他是不是还要继续帮助梁人和我们争夺江陵?”
李丹沉默良久,忽然说道:“燕都死了。”
陈叔陵脸显惊色,转目看向昭武江南。昭武江南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燕都死了。”
陈叔陵呆了一会儿。燕都死了,天下形势就完全变了,大陈必须尽快重新制定对策。对于大陈来说,不管是联齐,还是联周,当务之急是抢占江陵,并迅速夺回襄阳,尽快重建江左西线屏障。
“这么说,大齐人很快就西征关陇了?”陈叔陵停了片刻,两眼盯着李丹,迟疑问道,“宇文护是否打算放弃对江陵的保护?”
“可汗希望你们在三月之前不要发动对江陵的攻击。”昭武江南说道,“并且希望你们能在三月之前一直和长安商量结盟共抗大齐的事情,另外,他还希望你们在三月之前不要和大齐签订共击大周的盟约。”
陈叔陵略一思索,已经明白室点密的意思,嘴角不禁掀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这么说,三月之后,如果大周还没有如约打开丝路,可汗就要挥军东击中土了?”
“是的,可汗需要时间,同时也需要给宇文护时间。”昭武江南笑道,“可汗需要丝路,你们需要三足鼎立的局面,此刻突厥人和你们大陈、大周人的共同敌人是大齐,因此……”
“三月之后呢?”陈叔陵打断了昭武江南的话,“三月之后,如果宇文护还是没有同意重开丝路,如果大齐已经开始攻打大周,如果突厥汗国陷入分裂……”
“所以可汗要打中土。”昭武江南也马上打断了陈叔陵的话,“可汗打中土的目的,就是为了转嫁突厥人内部的激烈矛盾,以维持突厥汗国的统一,所以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你们中土人看不到突厥汗国的分裂,你们的计策失败了。”
陈叔陵明白了,“你是说,可汗要借着大齐人攻打大周的机会,乘机要挟大周人重开丝路,然后联手夹击大齐?”
昭武江南赞赏地点点头,“突厥人目前并不具备倾尽全力南下中土的条件,可汗要想达到目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大周人逼到绝路,然后让大周俯首称臣,向突厥借兵共击大齐,如此一来,大周重开了丝路,而中土最富裕的大齐将遭到重创,突厥人随即可以借此契机,从大齐敲诈更多的财富,并维持中土分裂的局面,继续保持对中土的强大威慑。这就像燕都大可汗在当年晋阳大战中的做法一样,利用鹬蚌相争的机会,渔翁得利。”
“因此,你们的军队不要动,你们的使臣在长安和宇文护商谈盟约,给大齐造成陈、周联盟的假象,拖延大齐攻打关陇的时间,一旦可汗出兵了,大齐人的军队马上就会出动,当大周陷入突厥人和大齐人东西夹击之地时,你们就可以打江陵了,把宇文护彻底逼上绝路,迫使他低头重开丝路,向突厥人借兵,接下来局势如何发展,相信你也猜测得出来。”
“告诉可汗,大周如若借兵,必须有附加条件,必须把江陵还给我们。”陈叔陵不假思索地说道,“只要江左有了西线屏障,我们将竭尽全力渡江北伐,乘着突厥和大周攻击大齐的时候,收复江淮失地,直逼中原。”
李丹暗自冷笑。这个陈叔陵的胃口果然大,既得江陵,又望江淮,手段老到,一点都不吃亏。
“可以,只有你始兴王有那个本事,你就是攻占洛阳,饮马黄河,我们也全力支持。”昭武江南娇笑道,“如果你同意这个办法,我们就具体商量一下。”
陈叔陵摇摇手,望着李丹问道:“鸿烈公,你背叛了宇文护?”
李丹苦笑,眼露痛苦之色,“可汗认为燕都的死,是楼兰海铸像造成的,为此他大发雷霆,要把我卖给宇文护,让我李家九族尽灭,我没有办法……”
“你没有办法?”陈叔陵嗤之以鼻,“你会没有办法……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借助突厥人的力量,乘机帮助宇文护废帝自立?”
昭武江南脸色顿时就变了,神色冷峻,恨恨地盯着李丹,然后又看看陈叔陵,刚想开口解释,陈叔陵傲然挥手,毫不客气地阻止了她,“王上不要再蓄意欺瞒了。大齐的和士开就是粟特人,这些年他和斛律光、冯子琮为了权柄斗得头破血流,限制丝路之策就是他们互相打击的重点,而王上因为和士开的关系,利用南来北往的粟特商贾,和大齐一直保持着密切商贸往来,从中获得了惊人的财富。现在和士开死了,王上的财路被断绝了,所以你想利用突厥人的力量,再度打开大齐的国门,是不是?宇文护那个老东西心里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他早就想篡逆了,但苦于没有机会,现在好了,有了你们的帮助,可以名正言顺地登上帝位了,而你们也顺理成章地打开了丝路的大门,好,好办法……”
陈叔陵手指昭武江南和李丹,鄙夷地说道:“你们两个狼狈为奸,一个贪图钱财,一个贪图权势,竟敢玩弄于天下人于股掌之间,你们以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
“你父亲能从自己侄子手中夺走国祚,宇文护为什么不能从自己弟弟手中拿走江山?”李丹冷嘲道,“和你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