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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阅淡淡地应了声好。
声音清越,和尤宝珍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差别。
进得电梯,尤宝珍还在发呆,卓阅却忽然探出头来:“尤小姐不用一起下去?”
他叫她尤小姐,淡漠而平静,恍似陌生人。
尤宝珍突然笑了笑,然后也平静地站了进去。
电梯里,方秉文和卓阅探讨晚上如何安排,当着女士的面,一点也不羞耻地问:“一条龙怎么样?”
所谓的一条龙,吃喝嫖赌玩。
尤宝珍在心里冷笑,镀金归来的方秉文,再怎么心高气傲还是要入乡随俗!
但由此也可看得出,卓阅定是方秉文眼里的大客户。
尤宝珍倒不知道他已经成功到如斯地步。
卓阅貌似考虑了下,然后沉声一笑说:“吃过饭再说吧。”
尤宝珍再度冷笑,想去就去呗,摆什么清高模样。
正想着,方秉文却突然问她:“尤小姐要不要一起去?”
她唬了一跳,和这些人吃饭,她会消化不良的好吧?而且想到女儿还在幼儿园,又是一阵头疼,赶紧拒绝:“不用了,谢谢。祝二位用餐愉快。”
电梯叮的一响,负一楼到了,尤宝珍望着暗黑的地下室着实崩溃,她想什么去了?她的车根本没有开过来好吧。
要死了要死了,真是越忙越添乱。
她从来没有这么不冷静过。
卓阅和方秉文,静静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投进黑暗里。谁也没有回头多看她一眼,也是,她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可心里还是愤愤的,说不出道不明的郁闷!她按电梯,再上一楼,转出大门。等车的时候,方秉文也正好开车出来,卓阅坐在后座,目视前方,目不斜视。
尤宝珍接到女儿,回到家里已经八点多了。
幼儿园的老师很明显已经出离了愤怒,连她递过去的小礼物都不要了。尤宝珍有点冤枉,她本想买好一点的东西赔礼的,可太急了,再腾时间去选礼物估计老师会直接把尤橙给扔了出去。
多数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尤橙倒无所谓,她在车上继续不停地和尤宝珍讲她在幼儿园的事情,一会说:“妈妈,我也想到台上跳舞。”
一会又说:“妈妈,江一帆说明天要请大家去他家玩儿,你会送我去吗妈妈?”
或者讨论:“妈妈,回去我们看什么好了?小叮当?啊,不行,要不就黑猫警长吧。”
尤宝珍应了,她家里的电视已经欠费好久了,她也懒得去交,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把电脑打开,然后给尤橙把动画片放好。
没有安顿好尤橙,她什么事也不用做。
动画片放好,尤宝珍卷起袖子进了厨房。她喜欢在家里吃饭,不到万不得已,她一般不会带女儿出去吃,只是她时间不定,所以总是有时间的时候就尽量多做一些。
今天的菜还是昨天做好了的。
一盘已煎好的鱼,放锅里蒸一蒸就行了,一般丝瓜肉丸汤,两娘母的菜简单而随意。
鱼才下锅,尤橙跑进来叫她:“妈妈妈妈,又卡住了。”
尤宝珍点好火过去,心里报怨,迅雷什么时候也这么烂了,放着放着就没了图像只有声音,下次还是问问小李有什么更好一些的好了。
走过去,电脑上还在放着,只是屏幕黑了,很显然是她没有消掉屏保。
她教女儿看一会要按按鼠标,点开来,尤橙指着另一个动画片说:“妈妈,我不看这个了,我想看这个。”
于是点开,没看两分钟,又叫她:“妈妈,妈妈,这个不好看,我要看‘哪吒传奇’了。”
她总是这样,挑剔个没完。
尤宝珍换成“哪吒传奇”,然后蹲下来看着尤橙说:“宝贝,妈妈要做饭,不能老跑来跑去。而且人不能喜新厌旧,是自己选的,不好看也要先看下去。”
尤橙瞪着她的大眼睛,她眼睛很漂亮,漂亮的双眼皮,睫毛长而密,这一点完全不像尤宝珍,女儿身上凡是长得好看一点的都遗传自她的爸爸。
这回这双酷似卓阅的眼睛笑了笑说:“好的,我知道了,妈妈。”
她应得很乖巧,但也只是应得乖巧。
把肉丸放进锅里,尤宝珍尝了一下鱼肉,嗯,蒸的时间长了些,肉有点老。
可也没办法了,将就着吃吧。
那边尤橙又在叫她:“妈妈,妈妈!”
很大声气的。
尤宝珍气也上来了,没好气地应一句:“又怎么了?”
但也只是没好气,并没大吼大叫,尽管她很想很想了。
尤橙这回没说要换动画片了,她说:“我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尤宝珍的火气一下就灭了个干净。
她总觉得自己对女儿有所亏欠,才三岁的时候家就散了。到现在,女儿心目中的爸爸永远是电脑视频里那个摸不着的人像,以至于有一天有人问她:“小朋友,怎么只看见你和妈妈啊,爸爸呢?”
那一定是怀了恶意的问话,一个家里男主人长期不出现,还有什么好问的?
不是死了,就是离了。
尤宝珍很恼火,尤橙却淡淡的,一点什么表情也没有,反而很骄傲地回答:“啊,我爸爸在电脑里。”
她爸爸在电脑里。
五岁多了,她还觉得爸爸就是在电脑里生活的,逗她唱歌,逗她跳舞,逗着她笑,讲一些幼儿园里听不到的好笑的笑话。
除了爸爸,尤橙还欠女儿陪伴的时间,因为生意,她多数四处颠簸,要么是把女儿托给好友代管,要么就是带着她到处奔走,手里塞给她一个掌上电脑,看动画片,玩游戏。
她没有时间蹲下来安安心心看她跳过一支舞,也没有时间陪着她看完一集动画片,电视里放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时候,她认不出谁是沸羊羊谁是懒羊羊,她答应了她很多东西,但多数她都没有做到。
因为她忘了,即便没忘,她没有时间去为她做到。
吃完饭,尤橙开始做幼儿园里布置的作业,尤宝珍顺手搞了搞卫生。
看看时间,九点钟了,九点半广告画开始安装,最迟她十点要过去一趟。
她蹲下来,陪女儿把那些题目一一做完,尤橙的字写得很一般,大大的占满了整个格子,有些还歪歪扭扭的,尤宝珍还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把a也写得那般大的。
但她不想纠正女儿,是谁说的?好像是尤橙的爷爷曾经说过,小孩子学写字的时候写大一些,长大了写的字才会大气,才会好看。
尤宝珍很相信,因为尤橙的爷爷本身就是个老师。
尤橙虽然耐性不够好,但做作业的习惯一直都还不错,除了老喜欢拿卷笔筒削笔,基本上真正写起字来还会一气呵成,这一点,是像她的。
九点半,尤宝珍给女儿洗了澡,然后上床,讲故事,哄她睡觉。
哄尤橙睡觉是个大问题。
尤宝珍讲完第一百二十个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尤橙还在要求:“妈妈,再讲一个吧。”
尤宝珍只觉口干舌燥,说:“不讲了,宝宝要睡觉了。”
而且她也实在是编不出了,谁肚子里有那么多货?一天晚上讲两个命题故事,她又不是喜羊羊和灰太狼的编剧。
尤橙听她这样说,看着她:“妈妈,你又要出去吗?”
她虽然小,但是她看到了尤宝珍脸上的急切。
尤宝珍有点惭愧:“宝宝好好睡,等你睡着了妈妈再走,很快就会回来的。”
尤橙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她相当体谅。
或者,也是不得不习惯。
尤橙听话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露在外面,温柔而美好。
尤宝珍换好鞋子,检查了下包里的东西,钥匙,钱包,电话,都带齐了。
手堪堪摸上门把,门铃响了,这个时候,谁会过来?
打开,却是最不应该出现的那个男人。
前夫卓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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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出去?”卓阅问她,眉头微皱,状似不满。
尤宝珍没理他,他已经没权力来干涉她的生活。而且他不觉得很明知故问?明明在方秉文公司的时候她说过晚上广告画安装她会过去。
她堵住门口,语气很是冷淡:“尤橙已经睡了。”要探视明天请赶早。
“尤橙,哼,尤橙!”卓阅冷笑,“你还当真给她改了姓了。”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还是那么倔强,生气的时候嘴唇抿得紧紧的,做事的时候毛毛躁躁不注重细节的习惯应该也还是没有改掉,头发至今还乱七八糟地趴地头上,有几缕已经掉了下来,垂在她白皙的锁骨处。
和他记忆中的样子,也没什么改变。
只是女人味一点没增加,反而长了几分冷硬的干练。
“你就这样把橙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个她没法不回答他,他是孩子的爸爸,尤宝珍心不甘情不愿地撇过头去:“我很快就会回来。”
卓阅暗讽:“你就不怕她醒来家里没人会哭?我记得,你不是最舍不得她哭的嘛!”
尤宝珍怒气微微上扬,他以为他就是个好爸爸么?在女儿身边三年,他花了多少时间陪她?这时候倒来冒充好父亲了,于是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