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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兰素日性子平和,极少主动与人攀交,是以并不是善于言谈之人,偏生顾倾尧也是个淡性子,初兰不说话,他也就不开口。故而没说几句,气氛渐又变得有些沉默。
初兰心中憋了话。母皇的意思,让顾卿尧做她孩子的父亲,她心中却也并不如何不愿,于她,这孩子既不能明认了是林景皓的骨肉,那任说是谁的孩子,却也没什么所谓了。可她并不愿欺瞒伤害任何人,当日骗母皇说孩子是璞玉的,她却也没打算瞒了璞玉,如今她也不想欺骗顾卿尧。她与顾卿尧已是夫妻了,不管怎样,是要过一辈子的,若藏着这个秘密在心里,这日子如何也过不安稳。她不想亏欠了他。
只这话要如何说出口,却是让她犯难。若对方是璞玉,这话或还好说些,只她与顾卿尧说来只如两个陌生人无二,虽是认识小半年了,可前前后后总加起来,说的话不超过五句,况顾卿尧孤傲,本就让她觉得不好接触,今日又是他二人新婚之夜,让她开口说自己腹中已经有了别人的骨肉呢。
初兰想了半晌,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看桌上有一壶酒,便想着不若喝上两杯,借着酒劲儿可也好开口,便伸手拿了酒壶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顾卿尧面前,一杯自己举起,道:“殿下,今日你我大喜之日,白日里只敬了王公大臣,现下只你我夫妻二人,这一杯我敬殿下。”
顾卿尧却不拿酒杯,只露了些关切之色,开口道:“酒多伤身,白日公主已是喝了不少,这杯便就算了吧。”
初兰万料不到顾卿尧会如此说,心道他或是有什么不满,忙道:“想是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了殿下不悦?”
“没有。”顾卿尧不喜不忧的抛出这两个字,便就眸子一沉,不再言语。
初兰只觉被/干干的晾在当场,手中的酒是喝也不是,放也不是,愣了片刻,讪讪的弯了弯嘴角,举杯欲饮,却是被顾卿尧一下子攥了手腕,拦住了。
初兰不解,疑惑的望着顾卿尧。
顾卿尧似是踌躇了一下,幽幽的开口道:“公主身怀有孕,这酒便少喝些吧。”
他这话说得恬淡,只初兰却是如遭雷击,直直的望着顾卿尧,愣在了当场,嘴唇抖动两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他,他竟是,竟是都知道了。
顾卿尧松开初兰的手腕,取了她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并不看初兰,只望着那被子,缓缓的开口道:“三日前,皇上宣了我和姐姐进宫,提了这桩婚事。之后,又单独与我说了会儿话,便就将公主有孕之事据实相告了。”
初兰蒙了,全然想不到母皇竟然将实情告诉了顾卿尧。
顾卿尧抬眼望了一脸诧异的初兰,继续道:“皇上说,公主性柔心善,是断不肯瞒我的,倒不如皇上先将事情告诉我了,以免公主恐我伤心难过,不知如何开口之难,也免伤了咱们夫妻和乐。”
初兰怔住,却也不知母皇是真的了解她,才就自己做了这个硬心人;还是估摸此事瞒得了天下,却怕瞒不了顾倾尧,而留下什么争端祸根。只想着,心中又是一酸,不管为了哪般,想母皇素日之威,如今只为了她,又不知与顾卿尧说了多少好话软话。这样一想,心中又叹,母皇你若真如此心疼于我,如何又将女儿逼至这般田地。
顾卿尧见初兰眸中现了郁色,只当她心中生了什么顾虑,便是开口道:“公主放心,公主腹中骨肉,卿尧定会视如己出。”
初兰抬眸去望顾卿尧,二人目光稍一交汇,他却是垂了眸子避开了。
初兰凝着顾卿尧,不知是烛火婆娑,或又是他心有所念,只觉烛光中他眼睫微动,似有说不出的寂寥感伤。初兰心中不忍,不由得伸出手,覆在顾卿尧的手上,只觉他的手竟是凉凉的,心中又是一阵愧疚心酸。
“委屈你了……”初兰说着用力攥了顾卿尧的手,只想给他些温暖。顾卿尧只微微的摇了摇头,却也不答话,两人便只这样拉着手坐着。
初兰只觉这气氛却是愈发感伤起来,便紧着换了话题,打破了这沉寂,慢慢的端了桌上的酒杯。
顾倾尧见初兰似欲喝酒,便要相劝,话还未出口,却是初兰先道:“不妨事,白日我所饮之酒,均是府里特为我制的素酒,不伤身的。只桌上这酒,却是实实在在的喜酒了。喝上一杯却也没什么大碍。我只敬殿下……”忽的,却又是意识到什么,浅笑了一下便道:“不,不该叫殿下了,往后咱们便是夫妻,若总是殿下,公主的叫着,倒是生分了。不若我只叫你卿尧,你只叫我的闺名,初兰,可好?” ? H7 _* L9 Q! @5 W6 y
顾卿尧点了点头,便就端了酒杯。二人轻轻的碰了碰杯,均是一引而尽。酒毕,初兰随意看了看外面,只道:“天色不早了,累了一日,早点儿歇着吧。”
二人各自宽衣,却都是躲避着对方的目光,只怕目光交错,又生出怎样的尴尬。
灯灭,两人并躺在床上,不言不语,四周静得只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初兰闭着眼,可却如何能睡得着,今日是二人的洞房花烛夜,只她如今身怀有孕,为了腹中胎儿着想,夫妻房事,总也是不便的。这恰也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借口,她只想,若她此刻没有身孕,于她,怕也是难与顾倾尧行那周公之礼。
平躺了许久,直到身子都有些发酸,初兰也未敢有什么动作,直到觉得顾倾尧或已是睡了,方是动了动身子,谁知却是一不小心碰了顾倾尧的手,只感到他下意识的一缩。他竟是同她一样还没有睡。
是了,她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是忽略了他的心情了,他却是与自己不同,这一晚,毕竟是他第一次与女人同寝,心中定是比她多了一份忐忑不安。初兰心中又生出些自责,想到他刚刚对自己保证如何对这孩子视如己出,她现在却是这般冷落他实是不该。
初兰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握住了他平放在身侧的手。
她这动作,似是惊到了他,她能感到呼吸瞬间的一窒,身子似是下意识的往外挪了一下。虽是如此,却并没有抽开手,仍是任由初兰握着。不知是因初兰手心的温暖,还是他心里紧张,他原本微凉的手心,渐渐有了温度。
感到他心思稍定,不再抗拒自己的示好,初兰方是稍稍翻了□,往他身边蹭了蹭,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顾卿尧先是一僵,之后便只一动不动的平躺着,在感到初兰没有下一步动作后,僵硬的身子才稍稍的放松了些。
初兰不自觉的便就想起了她熟悉的那个宽厚的肩膀,与那人相比,他的肩膀显得有些单薄,无法让她安心的去依靠,她无法像对那人一样,彻彻底底的靠在他肩上,将自己托付给他。
又或者,这与他是否清瘦无关,只因这心与心之间到底是隔着距离的。
然而他的这份清瘦单薄,却还是激起了她心中的那份愧疚及怜惜,她想说与他些宽慰体贴的话,想说我今后定会实心对你,甚至想说将来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只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只怕一不小心,便就说出些誓言来。
誓言这种东西,对真心相爱之人尚且飘渺,她不敢听,亦不敢说了。
第七十五章
新婚之夜后,顾卿尧就一直住在西园,初兰不宣,他亦不主动来见。每次都是初兰主动去西园看他,两人只坐上一会儿,说上几句不冷不热的话。初兰亦在西园留宿过三两次,只二人仍如新婚之夜一般,什么也没发生。
顾卿尧身为驸马,原是应当住在东园,然林景皓从平阳回来还没回府二人便就和离了,除了吏部侍郎的官印外,他什么也没带走。故而东园一切家私物品,与林景皓在时一般无二。顾卿尧与初兰的婚事来得又急,也就暂且住在了西园。
然大婚之后,初兰却也只当忘了这事儿一般,没有任何吩咐。没有公主发话,府上的仆人是绝不敢将林景皓的旧物收拾走的。公主忘了,旁人自然也不敢从旁提醒,虽然初兰从未表现出对林景皓有何愤恨或是怀恋,然林景皓这个名字已经成了郜兰公主府的禁忌,任谁也不敢去初兰面前触这个霉头,只连德郡王也是从不提到林景皓这个人,好像这个人物从来就没在郜兰公主府出现过,好像初兰的驸马从来就只是顾卿尧一个人而已。
在府中初兰可以当林景皓这个人物不存在,只每天朝堂之上,却终免不了见面。她大婚那日他没有出现,之后的三日也一直称病没有上朝。初兰了解林景皓,他不是那种会因病而不上朝的人,他这是心病,因她的大婚而生的心病。
尽管他为了权势,为了他想要得到的东西而抛弃了她,但初兰从未怀疑过林景皓是真的爱她。能让他称病不朝三日,可见她的大婚对他的打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