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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应该由强势的人决定吗?为什么这么多年始终落在不声不响的我身上?我嗯嗯啊啊了一下,忽然看见江水明看我的眼神——焦急、期待——他本来可以问也不问一走了之的,但这人是我的死党,他那么尊重我的意见,他期望我能站在他这一边,我怎么忍心让他对我们的友情和信任失望?
我当机立断,“狗,不管你和小柳去不去,我去。”
葛萧开着车,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后视镜,挺直的脊背依然象征他最后的抵抗。
大片大片的水稻在擦肩而过的小白杨后面舒展筋骨,空气里是好闻的青草般的香气。我在打开的车窗里贪婪地呼吸着。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我抗拒着类似高速公路这样的人类工程,我在车的前玻璃上见到过各种各样撞得稀烂的昆虫甚至小鸟,有一只蜻蜓身体已经完全粉碎,透明的翅膀却奇迹般地毫发无伤,更是一种残酷而畸形的伤逝之美。直刺人性,痛不欲生。
很庆幸选择这条路,车速永远提不到太快。
江水明坐在副驾的位置上,看不到他的表情。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让人心神不定的。
身边谭晶晶和小柳相互依偎着大睡特睡。
真的很奇妙,我突然想起了十几年前的一个黄昏。
在那个有点远的年代,高三时是要把班级拆分成文理班的,高二下学期,鉴于我物理、化学、数学都不尽如人意,我已经做好了去文科班苦修政治、历史的准备,然后在我准备下定决心的那天中午午休时,坐在我后面的葛萧踢我的凳子,“丫头,想不想出去逛逛?”
距离下午第一节课只有10分钟了,我回头瞪葛萧——我从来是个有原则的、循规蹈矩、很决绝地遵守纪律和法律的人。
那时的葛萧总是带着一种很痞的笑,但那天他没笑,很严肃地看着我,“我在走廊等你。”
狭长的走廊里异常安静,葛萧靠在窗台上等我磨磨蹭蹭地出来,他扭头就出了楼门口。
逃课吗?我做了一下判断,又下了一下决心,然后极其心虚地跟在他后面走出去。
阳光很强烈,刺得人眼睛发痛,视野里会出现一些飘落的小亮点或者是黑斑。整个沉浸在安静中的校园无来由地显得诡异无比。我低头看着他白色旅游鞋的后脊,不一会儿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谭晶晶和小柳推着那时很流行的变速赛车躲在校门口对面的柳树后面,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看到我们后,她们小小地欢呼了一下,谭晶晶没心没肺地大笑,“葛萧你牛,只有你才能把这个循规蹈矩的家伙拉入逃课的行列。”
葛萧扯着我的胳膊左顾右盼地过了马路,还是一脸严肃,“江水明那小子呢?”
小柳笑着指了指一边的超市,抱着鼓囊囊的双肩旅行包的江水明正躬着腰跑过来,老远就喊:“葛萧,干粮够了吧?”
葛萧笑骂:“就一下午的时间,再说你以为我们是去上海吗?再说你以为只有南京有商店?”
我懵懵懂懂,“我们要干吗去?”
葛萧盯着我回答:“去扬州,看瘦西湖。”
烟花三月下扬州,我们坐在去扬州的班车上时,是6月底。
是早有预谋的吗?我看着谈笑风生的葛萧、江水明、谭晶晶和小柳,继续保持着精神上的恍惚。直到坐在了瘦西湖旁边假山后面的亭子里,我才闷出一句话来:“我们没请假,老师会着急吧?”
正吃着零食的其他四个人像看怪物一样看我,谭晶晶突然崩溃:“我才发现你这家伙那么守规矩,怎么会一直和我们混在一起?”
葛萧递给我一罐美国蓝带,镇定地说:“喝了。”
每个人和另一个人开始一段深厚的友谊之前,都会有一个意义重大的起点。有时是一件事,有时是一种感觉。我和他们之间由朋友到死党的质的蜕变,就开始于这罐蓝带啤酒。让我郁郁的心事盛开在16岁初夏的蓝带啤酒。
我知道这一生再也离不开身边的这四个人。
我们穿着牛仔裤和T恤把青春的自己放倒在蚊虫肆虐的草坪上,昏睡得人事不知。
我睁开眼睛时,淡淡的黄色光线布满整个空间,草尖上的蚂蚱噗噜噜跃过我的脸,做了个无敌的特写,再之后,我看见葛萧睡着了就由帅帅的变得傻傻的脸近在咫尺,还流着口水。
我微笑着重新把视线送上天宇,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我留在了理科班,和成绩忽上忽下的江水明一起摸爬滚打,最后不可思议地考中了一所大学的经济学院,和数字打起了长达5年的交道。就算是离开任教的大学走进报社大楼的时候,我也没有忘记过,残酷青春里,最美的那个黄昏。
还有,瘦西湖,真的很瘦。
这肯定是江水明人生中走过的最漫长的400公里。我们四个在葛萧家小区吃早点时,江水明意气风发地开着葛萧的车去加油,回来后就一头冲进超市采购,我们的早餐结束,他已经把东西装进了葛萧那辆车的后备箱。确切地说,是塞满。
葛萧点了根烟,很镇定很严肃地说:“嗯,看来中途没有休息了,你应该再去买一袋尿不湿。”
一路上,不管我们说什么,江水明一律以“唔,啊,嗯”来应付,打得篮球、弹得钢琴的修长手指时不时地摸摸车座靠背或者弹弹窗玻璃,焦躁不安状可供我们一览无余。
中午时分,谭晶晶抬头说了句“还没到啊”就又低头趴在小柳腿上昏睡,小柳看来是睡够了,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软声软气地拿着南京普通话的腔调问葛萧:“葛萧你不要拖时间了,江水明十有八九是不会迷途知返了。”
明明是调侃的玩笑话,江水明却完全丧失了判断能力,他神情紧张地侧着头看葛萧,“啊,啊,你是故意开这么慢的啊?”葛萧那双大眼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江水明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小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一边拿下巴抚摩着小柳柔顺芳香的长发,一边问江水明:“杜宇的情况你摸清了吗?要是人家过得风生水起的,你这不是过去毁人家下半生吗?”
江水明不假思索地说:“过得好不好是她的事情,我不需要她回应,我只是得把该说的都说了,要不然我的下半生就毁了。”
我问:“那你打算说什么呢?”
江水明继续不假思索,“还没想好。”
小柳说:“所以你才要拖着我们这一大帮同学过来,万一人家不接招你就说是来同学聚会的对吧?”
江水明表情很可爱地呆了一下,说:“这倒是个挺好的理由。”他转过身来,脸上是诚恳无比的表情,“不过我真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着有人给我壮胆儿,万一成功了有人给我庆祝,万一失败了有人能看着我不去跳河上吊抹脖子。”
我和小柳爆笑,葛萧第二个恶狠狠的眼神冲上了江水明的脸,他说:“早干吗去了?高中毕业都快十三年了,你迟钝不?”
江水明慢慢地说:“一直都知道的往往就不会珍惜了,只有突然一下想起来的,才是穿透心扉、弥足珍贵的。”
车里一下沉默下来。
总有那么个人,你觉得分开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了,久到已经想不起那个人的音容笑貌,甚至是真的想不起了。你的生活一帆风顺或是平淡如常,你习惯了自己周遭的一切,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你可能在等着工人给你的车打蜡,可能在电梯里和一个陌生人打着礼节性的招呼,可能在超市里刚刚拿起一个进口的水果,毫无征兆地,那个人就回到了你的脑海、心间,带着温和的笑容或是忧郁的眼神,把你的脑海、心间占据得满满的,不给你喘息的空间。
什么是感情呢?并不一定是你能够清楚意识到的才叫感情,突然而至的窒息感也叫感情。
江水明不是一个活得很沉重的人,他生活的惬意与自由从来都是周遭人羡慕的焦点,所以这种罕见的窒息感更容易击中他。我懂他的感觉。
车进抚顺市区已经快下午三点了,我们随便找了个勉强带星的宾馆开了两间房,又就近找了家餐馆解决迟来很久的午饭。很空的餐厅里,江水明一边嚼着蒜薹炒肉一边神采奕奕地说:“到底不一样,因为杜宇在这里,所以我觉得吧,抚顺特别美。”
端菜的小服务员没遮没拦地笑了,然后没遮没拦地盯着葛萧看了好几眼,离开时还转身看了一眼。
谭晶晶嬉皮笑脸,“葛萧,我和你签个合同吧,你进演艺圈发展好了,绝对是最有潜力的新人。”
葛萧看也不看她,“请不要骚扰开了半天车的司机,谢谢。”
杜宇在一家私立中学教语文。
这个消息是失心疯的江水明从高中班主任那里撬来的陈年旧闻。的确没有其他的消息来源,杜宇不动声色地和我们所有人保持了距离。没有人有她的地址、电话、手机号码和工作单位名称。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