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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然想说话,陆萍已经离弦而去,拨开伊洋,进了主卧,随即又出来打开了曾经是书房,此刻是次卧的门。
侯景南这套小房,陆萍是来过几次的,曾经作为新房还审视了好久。如今,原本放着电脑和书架的房间,置放了一张小床,桌椅上凌乱搭了几件女性衣服,桌面上还有护肤品和私人物。
不是书房,而是一间卧室。
陆萍黑了脸,瞪着餐桌边三人,高声喝问:“这小姑娘住在这里?”
其实不是问句,明摆的事实。
几人都不说话,陆萍火气更盛。自己当宝贝养了三十年的女儿,终于嫁做他人妇。可这才结婚一个多月,便让她发现,这所谓新房新婚,竟然是她女儿和另一个女人共享!谁知道,她女婿,又是不是供两个女人共享呢?!
这荒唐的想法让陆萍几乎奔溃。
“你们这,像什么话?侯景南,你这不单是娶我女儿,还打算娶几房好享受是吗?你当这是古代好妻妾成群吗?”
“妈,你想多了。”夏然忙截断她的珠连炮发。
伊洋缩在侯景南身后。侯景南跨前一步挡住她。“妈,伊洋从乡下上来住几天而已。”
“住几天?你当我瞎的?住几天你们会特地还去买多一张床,改了房间格局?”伊洋孱弱的小身影躲在侯景南身后,让陆萍觉得异常碍眼,看自家女儿还为他俩说话,不禁气恨夏然的不争气。
“侯景南,行啊,我还真没料到,你是这种人!这件事,无论如何我都得和你爸妈好好谈谈!”陆萍扯过夏然的手,吼:“你跟我回去!亏你能跟另一个女人分享男人,你还是我女儿吗?!”
“妈,真不是……”夏然想辩解。
陆萍“哐当”踢翻了椅子,喊:“我不管是不是,这样成何体统!还不嫌丢人是不?你给我回去!我倒要问问你爸,这样是对不对?!”
“哥……”伊洋被吓得一跳,紧紧抓住侯景南衣角,碎碎地叫了声。
这软儒的叫声偏偏火上浇油,陆萍气得脸都绿了,脑筋崩了线,冲过去就想给伊洋一巴掌。
侯景南本来就在伊洋身前,这一下刚好抓住陆萍的手,将她往后推,撞在夏然身上。
“你你你,你还敢推我?!”陆萍站稳脚,手指发抖,指着那瑟缩的身影,气恨得不行。“你个小狐狸精!谁的主意不打,居然打主意到你哥头上来!你还要脸不要脸!”
“够了,陆萍!说话干净点!”侯景南如何能容忍他人这样侮辱,气上了头,连同往日压抑的花火喷发,便再不顾情面,冷冷低喝,目光极其憎恶。
“你说什么?!”陆萍跳了起来,冲上去要和侯景南拼命。
夏然一惊,抱住陆萍的腰。
“侯景南,你和伊洋出去!”
夏然制住陆萍的挣扎,未曾有过这般冻骨的语气。
侯景南的视线从陆萍那儿收回,复杂地转了一圈,拉过伊洋便径直走出家门。
“你不能走!小然,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你还是不是人家正牌老婆?!”
木门沉闷的锁扣声夹着陆萍歇斯底里的怒骂。
屋里剩下两人,夏然颓然地收回手,任凭陆萍吼叫得再难听,将怨气撒倒在她身上。
桌上的饭菜还热乎。
人心却凉透。
陆萍骂够了,进了主卧给夏然收拾衣服。“你跟我回家。我养你这么大,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陆萍打开衣柜,将侯景南的衣服拨的凌乱不堪。
夏然定定坐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陆萍的低咒声从屋里传出,逐渐放大。夏然睁开眼,陆萍已经提了行李箱过来拉她。
“走,跟我回家。你咽得下这口气,你妈我咽不下!”
夏然被她拖起来往房门口踉跄,声音充满无力。“妈,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萍回头狠狠瞪她:“你还想为他们说什么好话?说那个伊洋进城来打工,所以暂住在这里?在你们新婚的时候跑来当个灯泡?”
确实是这样,夏然抿嘴,无可辩驳。
陆萍接着说:“小然,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当时在他家喜宴上,那个女孩从头到尾一直盯着景南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里面不一般。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真以为我可以纵容那女的欺负到你头上?”
原来竟是,每个人都知道。
她还以为她掩饰得多好。
夏然嘴里发苦。
当时三叔那个电话,要她照顾好伊洋。一个明知自己女儿对堂哥有绮念的父亲,竟能如此纵容,并且算计到她头上?
陆萍气急败坏,小事化大的计俩全耍了出来。
夏宗礼还在厨房伤脑筋做什么晚餐垫肚子,便听见外边门桌连串撞响。“这又是怎么回事。”夏爸爸喃喃自语,纵然能一味容忍陆萍的小性子,终究无奈更多。
夏然在玄关换鞋,陆萍踩着鞋锵锵奔到电话机旁,查号都不需要,直接就给亲家甩了电话去。
那些话,劈头盖脸,不堪入耳。
侯父在那头,脸色青白,气愤而羞赧。他活一生,在那村子里,端正而自尊,还不曾受过侮辱。却在这本该欢喜享天伦的年纪,一而再被所谓城市人羞辱。
夏宗礼亦是,嘴角拉下,惯有的温和都被紧皱的眉间缩散而去。
“我可说,要当□□也往外拉,扯着景南装得比夜总会的女人还骚,这像什么话?还是侯家嗜好买一送一,送也送个干净点的,这样的货色,送给小然当丫鬟我还不屑呢!”陆萍心魔上了头,专挑难听的说,恨不得气死对方痛快。
那一字一字,撞痛的不只是侯父,还有淡漠靠在墙边的夏然,如烫了火的铁块,逐字烙在耳畔。
对上夏爸爸关切的眼神,夏然压下所有情绪,黯然垂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陆萍,你闭嘴!”
夏宗礼气得浑身发抖,夺过话筒,挡着陆萍发疯似的抓挠,梗着脖子说话:“亲家,陆萍向来不会说话,你们别往心里去,这事我们先了解清楚再说。”
夏宗礼盖了话筒,陆萍手臂挥舞把话机摔地上碎了角。“什么了解清楚,就是那样!你没见到,那个小□□,拉着人家老公,那恶心的装模作样!”
“你闭嘴!”夏宗礼忍无可忍,扬手给了陆萍一巴掌。
“啪!”清脆狠戾。
“你,你能想清楚后果再做事吗?我真是他妈的太纵容你了!”
连脏话都憋出来了。
夏宗礼鼻翼扇动,指了陆萍好几次,都颤颤说不完整话。
“我把话撂下了,你要再这般失心疯恣意妄为,害小然被你闹出什么离婚的事来,你也别想我再和你过日子了!”
陆萍一下泪珠就涌出来。
夏然喉咙干涩,为陆萍的泪,为夏宗礼的气。
这场婚姻,到底伤了多少人。
为何她隐忍乞求和谐的举动,像是胡乱绕圈的绳索,套牢了每一个人,纷繁错乱交缠,解不开,徒留一地怨恨愤怒哀伤。
哪一边可以没有眼泪。
侯景南拉着伊洋,上车狂飙而去。伊洋缩在座椅上,无声湿了睡裤。大寒天只穿了睡衣便被拖出房门,车内亦没有开暖气,伊洋咬着唇,全身瑟瑟发抖,脸蛋都冻成紫色。
车子疾速蹿道,在不知名的巷口骤然刹车,伊洋不备,整个人被甩到座椅下,额头撞出瘀肿。
侯景南握紧拳头捶在方向盘上,小车犹如受到惊吓,响亮惊叫了一下,立即又萎靡。
开了暖气,侯景南侧过身,伸出同样冻得紫青的手,将蜷成团的伊洋抱上座椅,轻揉她的伤处。伊洋抠紧他的手臂,纵使全身无力,仍要用尽最后丝毫去抓紧。
待暖气缓和了身体,伊洋不再颤抖,侯景南才轻抚她的背,将半侧的身子,连同手臂,收了回去。
沉寂如死水的车厢里,仿似装不下那般浓厚的绝望和哀伤。
“哥……”伊洋抱住双腿,埋头在膝盖处。“对不起。”
或许要对不起的很多,但她只后悔,害她最爱的人承受侮辱。
侯景南摸她脑袋,缓缓平息满身怒火,浅笑安慰:“傻瓜。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哥,我本来就是想和你说……”伊洋不愿抬头,流淌不息的眼泪和鼻水糊了裤子。“我想走了。”
侯景南无力地靠着椅背,闭上眼。“走去哪?”
“我有工作,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了。哥,我……”伊洋其实有多希望,这一刻可以不泪水肆虐,而是坚强潇洒,对着侯景南大方地微笑,让他安心而失落。
可是不行,她想了一下午,没想一次便是更汹涌的泪泉。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将自己哭干涸了。
埋在膝盖间的眼睛模糊失焦,伊洋艰难启唇。
“哥,我不要爱你了。”
不知是谁的掌心,指甲深深嵌入,却不知痛。
车厢内的痛苦和哀伤密密麻麻聚拢,压挤在每一小块空间里,沉重得可以砸伤人。坐在车里的两人,便是体无完肤。
“好。”
侯景南落下这一字,伊洋再承受不住,扑了过去,死死揽住他脖子,毫无章法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