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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同于以鼓励、理解、劝谏为主的斯文人李斯,蒙老将军对少年嬴政的教育一如其他鬼谷门弟子,毫无优待,完全兑现了对庄襄王承诺,该打的打该骂的骂。
好几次连仲父吕不韦都看不下去暗示蒙骜适可而止,但蒙骜依旧我行我素。后来连一向对自己不管不问的母亲赵姬也发现自己身上那些伤,不但梨花带雨地去撺掇吕不韦严办蒙骜,然而吕不韦却被蒙骜轻松劝服。最后,母亲干脆与长信侯嫪毐合谋,多次派刺客谋害蒙骜,使尽各种办法,用尽所有手段,却均被蒙骜一一化解。
孤僻、自尊、傲气、敏感一如少年时的嬴政,曾是那么憎恨蒙骜对自己的管教方式。他暗暗发誓若有一日掌权,必然不惜一切手段报复蒙骜。
直到有一天,他长大了,翅膀硬了,多年积蓄的力量一朝爆发,一夜之间用雷霆手段杀死了那侮辱母亲的嫪毐,甚至一怒之下不惜幽禁了疯狂的母亲,捕杀了两个同母幼弟。
那一夜,已年满二十一岁,被朝野视为嗜血魔鬼的大秦国主却躲在母亲的甘泉宫歇斯底里地哭得像个孩子。
夜半,蒙骜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把嬴政拖出殿外就是一顿毒打,一直打到嬴政忍不住终于还手……可蒙骜却住手了,他默默地离开,把嬴政一个人留在甘泉宫。
蒙骜离开时说的话至今牢牢地烙在嬴政的脑海中……
“孩子,作为王,你不配流泪,既然做了,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付出代价……记着,大家都在等着你。”
自此蒙骜再也没有动过他一根汗毛,直到不久后蒙骜伐魏回来,因旧伤复发而暴猝,朝野上下咸阳坊间纷纷传闻,蒙骜之死与冷血出名的秦王有着莫大的干系,然而只有嬴政与蒙家知道,这其中之原委又何足与外人道也。
一代宗师蒙骜走了,然而他不但留下了震铄古今的鬼谷武学兵学,更给嬴政留下一门鬼谷精英,而他的徒子徒孙,遍布秦廷,无一不是嬴政平灭天下所倚靠的擎天柱石。
那由蒙武转交的老父亲临死前所写的血书上,一共一万零八十三字,字字叮咛,殷切嘱托,无一字赘言碎语,深深镌刻在秦王嬴政的心头上。
嬴政默默记念着其中几句:
“老夫齐国儒家一介叛臣逆子,为天下所唾弃,本无颜立世。夫惟念中原兵燹之灾,欲以一己之学解黎民之苦,离家乡而入秦国,弃吾道而行兵事,苟延贱命于今。老夫一生,上不求闻达于诸侯,下不求遗利禄于子孙,但望四海归一,宇内靖平,再无战事。
王上天纵英主,他日必奋六世之余烈,平灭六国,囊吞天下。然则老夫以为,王上自幼才锐过甚,故以我鬼谷之法严教之,幸得王上宽谅,实为王上包举宇内之胸襟!王上今日才具如此,老夫此生足慰矣……
先师曾言,自古才锐过甚者,最易坏事,若不以宽厚恭谨训之,戒之以浮躁薄者,他日可虑之事,盖非一端,然而老夫便是其中一例,欺师灭祖,叛国累亲,实为后人鉴之也。
老夫但有两事相劝,望王上纳之。
其一者,生于乱世虽非我辈之愿,但自古征伐战事,死生之地,不过一瞬一念,望王上每战每断深思熟虑,察纳雅言,咨诹群贤诸将,万不可纵性妄为,武断专行;
其二者,中原之战,手足相残,胜败何以矜夸,所苦者皆黔首黎民耳。
李牧将军为老夫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中原百姓百年来所受戎狄欺凌、杀戮之苦,百倍于中原之战,忘之者背祖忘宗,我炎黄子孙之耻也!故他宁弃中原战场,而以外御匈奴为己任。
老夫曾与他约定,无论将来中原之战、秦赵之战如何,绝不能放任胡虏入华,以致苍生浩劫!望王上攻伐六国,谨以中原大局为先,以中原百姓为念!
老夫长孙蒙恬,自幼长伴老夫长于军中,论及与匈奴作战,河北山川形貌,算得熟悉,故老夫刻意将之归入九原军中加以栽培,如他日有用于朝,亦我蒙家之幸也……”
蒙骜遗言:此血书阅后即焚……只记得蒙武边烧边含泪告诉嬴政:“先父认为他一生过大于功,不配留言于后世。”
想到这里,嬴政仰天长叹:“蒙太傅,您不但盘算了六国、盘算了天下,连寡人的一生都要被您盘算在内吗?寡人若是被那区区项燕打败,岂有面目对蒙老将军哉!”
虎目如炬,秦王转而逼问王翦:“王帅既有如此明断,又还念着蒙老将军,竟还要推辞寡人?”
王翦似笑非笑,半晌,只听他缓缓道:“王上如果必要用老臣,那恕老臣直言……”嬴政听见他改了老臣的称呼,知道有戏了,“老臣还是以为,灭楚的兵力,非六十万不可。”
这个心理准备早就做好了,嬴政握拳点头道:“好!六十万!只要王帅愿出山,哪怕举全国之兵于老帅,寡人也绝不吝惜。”顿了一顿又道:“老帅还有什么要求?尽管于寡人提来,寡人一一满足于你。”
王翦两眼一眯,笑得尚商坊沿街叫卖的小商贩:“王上,老臣是个军旅中长大的粗人,打了一辈子仗,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封侯军功都是空的,还是良田美原,金银俗物来的实在!”
嬴政哈哈大笑,揶揄道:“良田美原何足道哉,想不到王老帅的心如此小吗?”王老狐狸依旧一副老屌丝像,“那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王上与蒙师哥出身王族贵胄,哪里知道我们穷孩子日日算计、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苦处?再说了,我王翦命苦,尽教出个只会花钱不懂营生的子孙后辈,临进棺材了,还要靠我这把老骨头上阵赚银两……”
引得嬴政哈哈大笑,蒙武却瞪了王翦一眼,意在叫他适可而止,王翦拱手道:“王上但待老臣庄中摆了洗尘宴,好酒好菜咥了再走,三日后老臣领命赶赴咸阳,目下大势,已不容稍缓。”
作者有话要说:
、谁人是痴儿
公元前二二四年,秦王政廿二十三年夏,咸阳蒙府。
蒙武捏着前线传来的战报,啪得狠狠地掷回案上,黑了脸不说话。
蒙恬这才上前将卷轴摊开,细细读来,觑了蒙武的稍霁的脸色,方才劝道:“父亲多虑了,王师叔何等胸襟,岂能在意区区财货金玉?此次他手握六十万大军在外,除却九原,几乎倾尽我大秦所有兵力,索要良田美原,不过使王上释疑,知道他贪求钱财,无甚野心,实属明智之举。”
蒙武瞥了儿子一眼唾道:“这老小子是个什么货色你有老子清楚?他出函谷关前就五次派人回城向王上索要良田,现在倒更好……在寝城淮水一路扎了三十余里长的壁垒迟迟不动已经半年有余,靠老子给粮给钱不说,还敢又和王上伸手要千顷良田,要王上释疑不假,但做到如此地步,到底还是贪求财货,死性不改!哼,王上连嬴氏王族的公主都送了他,还好他没敢要,要是敢,老子第一个用门规治了他!”
蒙恬笑着忖道:“王上素来怛而不信人,也难怪乎王师叔如此谨慎。其实凭王上明察秋毫,哪里又不知道王师叔的用意?但无论是聊表忠心还是真的贪财,怎样都好,王师叔不断要钱不过也就是想要王上睡得安稳些罢了。这样前线战事,方才不被掣肘。”
但他口中却是不敢驳斥,只与父亲说笑道:“冯老将军前日刚回朝,进宫让王上催促王师叔速速与项燕交战,孩儿恰好在场,他说:‘前线的将士们如若再等下去,只怕霉得身上都要长出绿毛来了。王帅脸皮厚不要紧,但我老冯可受不住快气炸了,天天被楚人骂阵,问我军这是来修楚长城,还是蹲膘来了?咱老秦人从来杀楚国熊蛮子跟踩蚂蚱似得,怎能丢这个人?’”
冯劫一席话倒把蒙武也给逗乐了,蒙武知道蒙恬没有白白说笑话的习惯,顺带着在委婉提醒他的脾气,也不点破,又说起了正事:“明日,为父就要率余军赶赴寝城,以策应王帅的大军。暗血阁事宜你务必谨慎行之,还有……让你的暗卫盯紧了他……这个时候不能出一点岔子……”
蒙恬颔首没有回答,犹豫片刻,忽问:“父亲非要亲自南下,与王帅一起决战项燕吗?父亲可曾想过毅儿他……当真不能让其他将军……”
蒙武闭目挥手打断道:“多说无益。李信下罪,目下对楚军对项燕最熟悉的莫过于为父,这一点王上、王翦与为父均心如明镜。事到如今,你难道要为父和王上一五一十地把毅儿的身份说清楚吗?一切不过命数罢了……”
见蒙恬半晌不说话的样子,蒙武心头一恼,拍案沉声道:“跪下。”蒙恬依言,掀起前襟跪在案边,只听父亲发脾气道:“老毛病又犯了吗?收起你那些个没用的妇孺之念,现在是什么时候?
身为暗血阁阁主一军统帅,做你的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