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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坐着的正是礼部左侍郎瞿衡的妻子,尚嫙。自那日瞿衡带来吕调阳的消息后,好容易等到今日雨过天晴,尚嫙这才急急带了贴身婆子丫鬟,往疏影这里来。
因着下雨的关系,地上的雨水还多多少少地积着。马车的车轮飞速地旋转,拧出来的水花一道又一道。经过草地的时候还好,激起的,是漫天珍珠琉璃碎;但倘若拐入泥塘,就免不了溅上些泥渍污水。尚嫙虽然略微皱着眉头,不待见这,但此刻她急着去见疏影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
她透着帘子布的缝隙看出去,山道迈迈,树景依旧:上次来这里,是七八年前吧。
突两声马嘶啸响,随即响起“夫人小心!——”的惊呼声,马车重重大颠簸一下,晃得人东倒西歪,又冲出去四五丈,方才渐渐停住。
原来对面飚来另一辆马车。两车擦身而过,对面的马车抢先一步碾进水塘,把水塘里的泥水全部甩上了尚嫙的马车。冲击力之大,泥水几乎都甩上了车顶。
尚嫙雇佣的马车夫刹住车,从驾位上跳下来,张口一连串的脏话直冲对肇事的车子——他的衣服上被甩上不少泥水,因此火气分外大。
背着深色布包的阿四从马车上跳下来,好说歹说地赔不是。
尚嫙坐在车里,不耐地听着这场争闹,遂向一个婆子使个眼色。那婆子便掀帘下了马车,一张口先骂了自家的车夫,骂得他缩道后面去,“没脸的东西,太太还没发话,你倒先跟人吵上了,一边去你的。”
“可……”那车夫明白这是耽搁了夫人的事了,想退一边,但满身的泥泞想想又不甘心。
那婆子拿白眼瞧了车夫一会,看着他身上的泥泞,忽就变脸对阿四笑道:“这位小哥,虽然我们也是急着去投靠亲戚,但是你这让我们怎么去啊?这样您家也折合点我们洗涤钱,大家相安无事怎地。”
阿四被那笑容吓得一激灵,再看那婆子虽穿得齐整,但说话连拐七八个弯的,他明白这是遇上敲诈要钱的,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给钱了事,便朝车帘内看去。
“给吧。”容端在马车里吩咐道。
那婆子一听给钱忙挤出一脸笑,待接过阿四递过来的钱,更是笑成一朵花。那车夫见这婆子一变三变的脸,也是十分惊讶,暗叹这婆子好手段。他正想着,又被那婆子瞪一眼,啐骂道,“这会你衣服的钱还不回来了。”
车夫就有点懵了:咱府上什么时候缺钱了?他虽想不明白却也不敢开口,便把疑惑转到容端的马车上,喃喃自语道,“怪事这条路也有人走。”
话音刚落,眼见那婆子的面色一变;容端的马车刚待要走,也被喝令停下,容端隔着帘子,开口道:“老人家,这前面是京中大臣的田产地庄,可没路了。”
那婆子添了一下嘴唇。她本不是尚嫙带出来的,是几年前才投身到瞿府做奴仆。尚嫙看她年纪虽大,却是个机敏的,遂把她提到身边。这次也因她是个生脸,才带她出来,为的就是怕有意外。
她听闻此言,眼珠子一转,叉腰大声嚷嚷道,“谁说前头没路了,路是你家的,怎的你行得我们就行不得。”
“别啰嗦了,赶路要紧。”尚嫙终于出声道。她此时心焦意燥,说话声音也不带平时的柔和平静,因此容端虽盯着马车良久,却也没再说什么话。
他没有认出对方是谁?
两辆马车同时起步,相错而过;两人各怀心事,都怕被别人认出,遂掩帘不见,也不知对方是何人;两人虽是旧识,但十七年未见,偶然巧遇,竟连对方的声音也辨认不出。
命运证明了缘分,机会一旦逝去便永不回头。
两辆马车死命溅起污水,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渐行相远。
车驰过一片接一片的水田、界限的低矮树丛,渐渐地青绿的竹林开始稠密起来。尚嫙的马车且行且止,终于停在一片茂密的竹林前。
这里是一大片竹林,竹竿指天,风动竹吟。
有风,便哗啦啦地群响,遮天蔽日。
马车止住,先前的婆子跳下车,随即又下来一个年纪偏大的丫鬟,最后被搀扶下来到的贵妇人,是尚嫙。这三人将马车和车夫留在原地,朝这片竹林子深处走去。
谁曾想,这片林子虽比几年前大不了不少,却是入不见天,远不见山,来回兜兜转转,只是在竹林里面,竟是看不得前路,也找不着方向。几经兜折,倒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几步之外,看着留下来沾满泥水的马车和悠哉吃草的马儿。
“二奶奶,”丫鬟犹豫着问道,“我们该不会是撞到什么,什么邪门了?”
尚嫙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记得几年前似乎还没遇见这等怪事,但怎么今日就……
“二奶奶,不怕。”那婆子插话道,“咱老婆子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邪门的事,要不然咱那死老鬼,还不早回来见咱。”
“你还乱说。”丫鬟急道。
尚嫙看向那婆子,道:“那你看这是怎的?”
婆子耸头答道,“这也是奶奶们没来过郊外。依咱看,这里只是竹子长得相似而已。所以咱们总是辨不清方向,找一些个固定不变的东西参照着看就好了,像是,像是天上的星宿……”
“呸——那还不得晚上呢,”丫鬟啐道,开始听得还讲得有道理,待听说要在此等到晚上,便插话说,“这种地方你老不要脸,我们奶奶还要这个脸呢。”
尚嫙倒也不怒,只是说道,“若是等到夜间,则万万不可。”
三人正商量着,突见青色竹林深处,一褐衣小僮前行而来。也不知他是怎么行步的,时隐时现,翩翩而来,正是几年前送至此处的天童。
天童蹦蹦跳跳来到三人面前,施礼道:“二奶奶好,疏影姐姐让我来接你们。”
章二十一 善者不来【下】
尚嫙心中狐疑,待仔细看过这小僮,依稀认得正是五六年前的模样,这才放宽了心,随天童朝竹林深处行去。她这一路小心翼翼,紧盯着天童走过的路,可是几经兜旋竟又迷糊记不清楚,最后只得放弃。
至此尚嫙心中倒有些许不满:这搞得神秘莫测,世外高人一般!
但也只是想一想而已,青竹滤白墙,几步之外:梅疏影正站在门口。
尚嫙盯着疏影的那张脸,她知道有些人的美丽是很短暂的,越是美貌上天越是悭吝它们存在的时间。可是在这荒山哀草间放逐了十几年,连城姐姐却依旧如当年那么动人,疏影暗香袭人而来。
梅花易落,却年年复开。
算了,尚嫙心想,白璧易污,她一个女子在这荒郊野外,这些年来着实不易。
只不过,尚嫙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姐姐知我今日要来?”
梅疏影笑着,没有答话,拉着尚嫙的手,走过庭院,拉她在桃花树下的藤椅上坐下。树下已经准备好了茶盏,待俩人坐下,飞雪便上前斟茶倒水。
“我这也没什么可招待妹妹的,小嫙可不要见笑。”梅疏影说笑着。
尚嫙端起茶杯,身后桃花树正茂,悠悠地飘下几片粉的,粉白的花瓣。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今始开。”尚嫙捧着茶杯,轻声念道。她抬头看去,头顶上彤云缭绕,浅白粉红,有如天边云霞落在树间。
“姐姐这里真美啊。”尚嫙说道。
“是么?”
尚嫙浅抿了一口茶,把杯子放在桌上,面对着梅疏影说道:“可是,我却是要来问姐姐一些不太好的事呢?”
尚嫙的眼睛,晶莹有如琉璃,微微闪着光。
“什么事?”疏影似不在意地问。
“我也就直接问姐姐吧,”尚嫙开口,“容端是否来找过姐姐?”
“……”梅疏影的眼睛略微眯起,“没有。”她回答说。
“姐姐,”尚嫙劝道,“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到我们耳里,我又怎么会来问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姐姐就跟我直说了吧,也好帮忙想个法子什么的。”
“没有!”疏影面色不变,咬字成鉴,“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待在这里,那个人从来没有出现,从来没有找过我。”
从来没有,十七年来,从来都没有。
疏影说完,抬头看向厅房旁那棵黝黑的梅木,十七年前,那还只是棵小树苗,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飞雪站在两人身边,因着梅疏影的话,脸色略有点不自然。
“……”由于梅疏影坚持说容端没来过,尚嫙一时间又抓不住她的把柄,又不能跟她冲撞。她更知道这个姐姐是曾经为了容端连伤风败俗的事都干得出来,传言什么的根本不放在眼里,想了想只得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那也可能是公公的敌人编排出来的,但是现在有这么大的传闻出来,姐姐你是不是也更加小心一点。”尚嫙的声音越说越小,拿眼偷看梅疏影,却发现她一脸冷淡的表情。
我见了又如何,不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