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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方才要说什么?”
“没有什么。”他答得亦是平平淡淡。
“先生如今看上去身体比前阵子好些了,最近天越发冷,也当更注意些。”阿植放下茶盏,想着下面要说些什么,可却毫无头绪。
她突然抬头与对面的人道:“先生我要去随国了。”
“嗯。”敷衍又沉闷的回应。
她的语气却显得有些焦躁:“兴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也好。”
阿植深吸一口气,又叹道:“先生还是同以前一样,什么事情都敷衍我,连说两句挽留或是再会的话都不肯。罢了,先生如今若是过得很好,我便没什么好问的了。”
本想着要问问他当时把她逼走,到底值不值得,转念一想,却觉得毫无意义。纠缠已经发生且不可挽回的事太过愚蠢,阿植想自己愚蠢了十几年,不能这么继续愚蠢下去。何况,一件事能够给人带来的影响,除去那些不好的结果,也应当有其圆满的一面。
“小姐若是过得很好,我也不必再问什么。”他停了停,“小姐虽然因为执拗常常吃亏,但也未必是坏事。”
“我知道,吃亏是福。”阿植随意地接了他的话,又将茶盏端了起来,接着刚才想的方向继续走神,为什么人生会因为一两件事彻底就改了模样呢?一切机缘巧合,难道真是命中注定?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得裴雁来继续说:“小姐若是觉得以后能再见,那定会再见。人生虽不过寥寥数年,变数却颇多,不要轻易下一辈子这样的定论。”
她斜睨了裴雁来一眼,皱眉道:“先生,若是你当初就一直窝在曹府里,想来我如今还过着混沌日子,不思进取着。”她略停,“先生让我晓得,这世上谁能护谁一辈子的事,都是因缘分深到了极处。我同先生之间,缘分虽然不浅,却似乎到不了如此地步,所以……我后来想了想,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的地方。”
她说完之后偏过头狠狠吸了口气,闷头将被子里的茶都喝尽了,才觉得暖和。
裴雁来默不作声地浅抿了一口茶,看了一眼窗子,慢慢说道:“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小姐若是到了随国,让人捎个信来罢。”
阿植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连忙也跟着站起来,略有些急躁地问道:“先生,梅家那些账册……你还会拿出来么?”
裴雁来默不作声地走到门口,手刚搭上门闩时,阿植已经走过来,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
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的阿植,忽然抬手摸了摸她脑袋,然转瞬却又将手收了回来,淡淡回道:“都烧了。”
他这分明是说,了结容家的事之后,这一切便都不会再深究下去了。
阿植轻呼出一口气,他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阿植送他到了大门口,看着那萧瑟背影,喊了一声:“先生,等到哪年特别特别冷,我就回来将府里那坛子酒挖出来。”
那背影微顿了顿,却又继续往前走了。
阿植一直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街巷尽头,雾濛濛的灰暗暮色,就这样如一把巨伞般,迎头盖了下来。
——*——*——*——*——
这场算不得正式的离别,宛若梦境。阿植后来回想过多次,觉得唯一可以证明它不是梦境的理由,便是以后再回到曹府,看看曹戎当年卧房前的花坛里,有没有一坛酒。
她记错了年幼时的许多事,若是无人告知,她兴许就会带着错误的回忆直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而裴雁来,便是那个可以告诉她过去的人。而他,也将永远只存在于一个不知真假的见面,以及……比遥远更虚无的过去。
56
56、六出飞花送归程 。。。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这才十几天,阿植却觉得像是过了一个月。
天气也总是晃晃悠悠地一直阴冷着,太阳不常出现,也不会冷得让人受不了,只这么不咸不淡地维持着这样的天气,仿佛永远停留在初冬时节。街巷中总飘着几缕若有若无的幽幽酒香,阿植缩在门口犹豫了会儿,却还是回到门里,将大门关了起来。
府里的厨子拎了只老母鸡慢悠悠从井边往伙房里走,鸡毛被风带着在地上打卷儿,冬笋皮剥得一地都是。
阿植回到屋里继续写她的长信,写到后来都不知自己写了什么,厚厚一叠纸清清冷冷地摞在一旁,像一个无人问津的故事。
她停了笔,想着如今的确是有些长进,即便不用打线格子,也能写得齐整。
梅聿之推门而入,带进来一阵冷风。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后,屋子里便又恢复了和暖的样子,烛台上的火苗也重新变得平稳。
阿植抬头看了看他,问道:“怎么了?”
梅聿之走到她身边,缓缓道:“方才驿馆的人来报信,说明日启程。”说罢他轻叹一声:“这间小宅还是留着罢,兴许会有回来的那一天。”
阿植不慌不忙地给长信的末尾添了一笔落款,将笔搁了下来。她将原先摞在一旁的信纸拿过来,装进信袋封好,又从话本子底下抽出一个已经封好的信袋来,递给了梅聿之。
一封给金枝,一封给曹老夫人。
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这样即便以后回不来,也不会留有遗憾。这过去的十几年时间,委实太无忧无虑了,她不觉得难过。
如今心平气和地与过去握手言和,才发现终于可以安心地走得更远。
她浅笑笑,站起来说:“我去看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
梅聿之忽地扶住她的肩,低头道:“阿植,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阿植听他说这样的话就慎得慌:“你说……”
梅聿之扬了扬唇角,眼角有浅浅笑意:“今日是我生辰。”
阿植眨了眨眼睛,咽下口水说了一句:“哦……今天厨子做了酸笋鸡汤……要不,再下一碗面?”
“吃什么不重要。”
阿植纳闷了,难道要送礼?她如今穷得离谱,什么也买不起,遂颓着脸道:“不好意思,没什么能送得出手的物件……要不,送个平安符给你?”她想想,太寒酸了,不大好。
正当她苦苦思索着包袱里还有什么存货时,梅聿之的唇忽然就覆了上来。她一脸惊愕地瞪圆了眼睛看着放大的脸,然下一刻眼睛却被某人的手给挡住了。
与先前那次不同的是,这次来得毫无预兆且完全没有情绪铺垫。且上回她哭到麻木,倒没什么大反应,这次却能察觉到其中微妙的触感和万千情绪,心都跟着颤了一颤。
梅聿之缓慢摩挲着她的后颈,唇也慢慢往下移,覆在她眼上的那一只手也离开来,搭在她颈侧。方才陷入一片黑暗的阿植差点有些招架不住,她倏地搭上梅聿之的手腕,有些微喘地说道:“我想起来了,还有一块定亲时的玉佩,就送那个给你罢。”
梅聿之“扑哧”笑出声来,俯着身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唇贴着她耳朵道:“夫人若想不起来这劳什子玉佩该多好。”
温热的呼吸在耳畔厮磨,阿植觉得耳朵痒痒的,便抬手去抓了抓,却不小心碰到了梅聿之的头。她连忙偏过头想说不好意思,却对上一双慵懒又带着笑意的眼。鼻息轻轻浅浅地扫过她颈边,阿植忽然僵了一僵。梅聿之也只这么看着她,笑意越来越深。阿植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心又皱起来了,像是被悬在半空一样难受。
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轻轻吻了他一下,又迅速缩回来,往外围退了两步,说道:“我回去拿玉佩!”便立刻朝门口走,推门出去的时候她冷得要死,心里还抱怨这鬼天气真是太讨厌了。
然越是觉得冷,脸上便越觉得发烫,她伸出没什么温度的冰块爪子贴在脸颊上,想要凉一凉,却听得背后传来梅聿之的轻笑声。他浅笑道:“夫人不必去拿玉佩了,去吃饭罢,不早了。”
“不不不,还是要拿的。”她越走越快,到拐角的时候差点没撞着围墙。回到屋子里迅速翻出那块玉佩,翻开背面的生辰时,心却又悄悄凉了一凉。这样的东西留在手里,也是徒增伤感,还不如转赠给旁人,免得看了难过。何况,这东西本来也就是给他的。
她又开始回想并且假设若是没有变故,他们应当顺顺利利在一起了,自然也不会对先生产生那样的依赖……换个方式,如今又是怎样的活法呢?察觉到自己又在走神之后,她终于将自己拖了回来。
都说不要去想了,还总是做这种无用的白日梦。她自嘲般笑了笑,呼出一口气,将包袱重新放回去,拿了玉佩走了出去。
吃饭时免不了又是一顿嘲笑,阿植厚着脸皮嚼冬笋,瞪了他一眼。
梅聿之看了看那只玉佩,沉默了片刻,便拿起两端红绳系在了脖子 ,打了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