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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立了,丈夫的脸肿得像个南瓜扣在脸上一样,面目全非,若是在街上碰上她是绝对认不出来的。她拿了个体温表夹在丈夫腋下,十分钟后体温计显示丈夫的体温达到四十二度,以前听医生讲,病人烧到四十度以上脑子会烧傻,再高了就会死人,她慌了神,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好,她定下神之后用手轻轻推了推丈夫,又贴住耳朵轻唤了两声,铁蛋爸似乎还在梦境中游荡,浑然不知梦外的事情。铁蛋妈用冷水浇了一块毛巾捂在丈夫的额头上,又浇了一块毛巾拧干擦拭丈夫的身子,争取让体温降下来,她用冷水不知浇了多少次毛巾,不知把丈夫的身子擦了多少遍,直到自己的手有点儿累了才停下来。她又测试了一下丈夫的体温,她无声无息地哭了,丈夫的体温不但没降反而又升高一度,她晃了晃丈夫的肩膀,试图唤醒他,可铁蛋爸紧闭双眼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铁蛋妈那一刻就像是掉进了冰窟窿,禁不住哆嗦起来。她开始担心丈夫是不是大脑已经烧傻了,脑傻的人对外界是没有任何感知的。她一遍一遍地吓唬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这种否定又肯定的矛盾心理反复了多次,最终她坚信夫妻间的相濡以沫之情会迸发出一种神奇的力量,这次她找出了半瓶酒精,酒精以前是她留着用来消毒的,她也在医院见过大夫用酒精给病人降温。她用酒精涂遍了铁蛋爸全身,又摸黑到单位大院公用水井旁用石头敲下一块冰,用毛巾包裹好敷在铁蛋爸肿胀的脸上,大约一个小时过后,她拿起体温表又一次夹在丈夫的腋下,她心里默默地为丈夫祈祷,又是十分钟,她再次取出体温表,她甚至都不敢去看上面的度数,当她看清了水银定格在三十九度时,她像个小孩子似的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铁蛋爸醒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妻子又睡去了,这次他睡得很熟很安静。
第七章 破损的画像(6)
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中,十几颗不甘寂寞的星星还在闪亮着,鸡窝里的公鸡打了头遍鸣,随后又有几处公鸡也跟着鸣叫起来,离天明不远了,铁蛋妈有些倦意,就挨着丈夫睡下。
一只有小母鸡般大的乌鸦落在光秃秃的杨树梢上嘎嘎地叫了几声。乌鸦在当地被人视为一种不祥之鸟,常常遭人唾弃,铁蛋自小听他妈讲,如果乌鸦落在谁家房顶或者落在谁家的树上对着这家叫几声,这家准要出事,所以一般的习惯都是趁乌鸦还未叫就赶紧撵走。铁蛋举起扫帚朝空中挥了挥,乌鸦受惊飞走了。铁蛋想爸爸妈妈到现在还没起床,会不会出事?刚才乌鸦可是叫过好几声哩!他越想越怕就转身走到爸妈的卧房,铁蛋爸妈睡得很安详,只是铁蛋爸的呼噜声没先前的响了,铁蛋轻轻推了推妈妈,铁蛋妈醒了,看见站在床前的儿子,坐起来穿衣下床。铁蛋妈进了厨房,铁蛋嘴馋了,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他妈的身后,“妈,我想吃油条……”铁蛋妈已将炉火烧着,挖了一小碗玉米面准备做糊糊,铁蛋又说:“我不想吃玉米糊糊,都腻了。”铁蛋妈说:“现在能吃上这东西已经不错啦,过段时间恐怕连这也吃不着了,你姥姥来信说她们村子里已没粮食吃,人们都去挖芦苇根和菜根顶饭吃哩,有的村子为争抢这还打死了人,你姨姥姥家的人都逃荒走啦!”铁蛋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他最喜欢听妈妈讲老家的故事,而且一听就入迷。
“那都是为啥呢?”铁蛋问。
“姥姥说她们那里前年是大旱,只下过一次雨,还是开春下的,往后没再下雨,庄稼都枯死在地里,去年雨水多了本该是个丰收年,可是还没等收割呢,就飞来了一大群虫子,多得把太阳都遮住了,辛辛苦苦种的粮食都让该死的虫子吃光了。”铁蛋妈伤感地说。
“让姥姥到这儿来不就有吃的了吗?”铁蛋说。
“姥姥从小就在那儿长大的,她舍不得离开呢。”铁蛋妈说。
“我们给姥姥送吃的去,让姥姥也吃吃油条?”铁蛋天真地说。
铁蛋妈抚摸着他的头,夸奖道:“孝顺儿子,你姥姥知道了可高兴啦!不过,姥姥家很远,坐车都要十天半月呢,姥姥的牙也掉了,吃不动油条。”铁蛋抱住妈妈的腰,撒娇说:“姥姥吃不了油条,可我能吃,我要吃油条!”
铁蛋妈爱怜地说:“好!你去买吧!”
“我还想喝稀饭,要甜的。”铁蛋得寸进尺地说。
“好!妈妈看还有没有米。”铁蛋妈给了铁蛋两毛钱,他攥着钱出去了。铁蛋买了油条回来,他妈已做好了稀饭盛在碗里等着他吃,白稀饭的颜色是酱黄色的,铁蛋看了不高兴,他埋怨母亲把白稀饭做成这颜色,说又不想吃了,他妈告诉他,白砂糖和冰糖好长时间商店都没卖的,幸亏家里还有一点点红糖,这还是自己住院时别人送的,这可是凭票儿也很难买得上的,一直舍不得吃留到现在。铁蛋吃了,他虽觉得红糖有点儿中药味,口感不如白糖纯正,但毕竟饭有了甜味,他也没再说话,便把油条撕成一块一块的,然后泡在甜稀饭里,这是他的发明,以前从不这么吃的,他发觉这样吃,味道反而更好,油条又香又甜,别有一番风味。他吃得高兴,就把他爸爸腮帮子肿大的秘密捅了出来,“妈妈你知道我爸的脸为啥肿吗?”铁蛋妈说不知道,忙问:“咋回事?”
第七章 破损的画像(7)
铁蛋说:“那是晓明爸打的。”
铁蛋妈说:“他为啥打你爸,快告诉我!”
铁蛋便把昨天事情发生的经过,竹筒子倒豆似的全说了。铁蛋妈知道自己的丈夫和晓明爸是两头犟牛拴在一根桩上了,稍有点儿风吹草动,两个男人就会斗得地动山摇,而她自己和晓明妈都属于那种夫唱妇随的女人,虽然女人之间关系平静如水,看不出一点儿风波,可彼此的心里都向着各自的丈夫,还好!两家小孩没有受大人的影响,一直都能玩在一起,她自己和晓明妈见面时也能点个头,说上一、两句话,因为她们都很会掩饰自己,所以在别人眼里她俩是为人随和、通情达理之人。铁蛋妈从没指望俩男人能够言归于好,一夜之间关系就达到水乳相融的境界,她只是希望俩男人的矛盾不要演变成两个家庭的战争,在这一点上,她和晓明妈的心思相同。铁蛋妈听铁蛋说完,用手狠狠戳了铁蛋脑瓜一下,说:“你玩游戏咋能像大人一样动真格的呢!你们都还是孩子,有些事是不能学大人的。”铁蛋不高兴地说:“他就是把毛主席像弄烂了嘛,大人也会说他是反革命的。”
“你不到处乱嚷嚷,别人咋会知道呢?你爸和晓明爸打架不也是因为你?”铁蛋妈说。
“那是晓明爸打我耳光,还把我捆起来,爸爸才找他算账的!”铁蛋大声说。
“这也是你先捆的晓明,还当着这么多的人押着他游大街,让人家丢了人,他爸不打你打谁?”铁蛋妈大声训斥道。
“那我以后不跟晓明玩啦,我也让新雨他们再不理晓明了,让院子里的小孩都不跟晓明玩!”铁蛋说。
“你咋这么霸道呢!你还管得了人家跟晓明玩呀?”铁蛋妈说。
“当然管得了,我是司令呗!他们都要听我的。”铁蛋自信地说。
“听妈的话,见了晓明赔个不是,毛主席像弄烂了也不是你管的事!”
“我才不向反革命认错哩!”说着铁蛋抓了根油条跑出门去。
“铁蛋!……”铁蛋妈望着消失在院门外铁蛋的身影若有所失。
“月芝!……”铁蛋爸含糊不清地叫着铁蛋妈的名字,铁蛋妈赶紧过去。
“还痛吗?”她摸着丈夫的头感觉还在发烧,铁蛋爸说话很艰难,只能微微点点头,算是作答。
“我去隔壁周明家先拿点药缓解一下。”铁蛋妈洗了个手出了门。我爸很早就去了单位,我听我爸说他们现在每天早晨都要集中在会议室向毛主席请示当天的工作,晚上下班还要再向毛主席他老人家做工作汇报。我以为墙上的毛主席会说话,就打算那天跟着爸爸一块去亲自听老人家教导。铁蛋妈像一阵风似的进来,把埋头做事的我妈吓了一跳,“月芝出啥事啦?”我妈紧张地问。“凤兰,老张昨晚烧得可厉害哩,现在还没退呢,你这里有啥退烧的药?”铁蛋妈着急地说。我妈说有,就去柜橱里翻了一会儿,找到药,“这瓶阿斯匹林是新开的,你先都拿去吃着,一天三次,每次一片,头次加大剂量,可以吃两片。”我妈把药交给铁蛋妈仔细交代着。
“谢谢你,凤兰!有你这个好邻居照应,我家老张的病肯定会很快好的。”铁蛋妈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我妈送她出门想起昨天发生的事便问:“听说昨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