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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拉格往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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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闷的空气里带了一股栗子花的味道,不仅有栗子花,还有嫩绿的梧桐叶,某座盖了红瓦的直烟囱里升起青烟,墙壁与石子路之间幽暗覆盖着苔藓,磨光了狮子徽记的下水井盖边缘涓涓细流蜿蜒出老石板的凹凸形状,生锈的金属圆管里一道道水线了无声息地落入宽阔河面,奔涌的仿佛不是水,而是岸,青草,山野,城堡和风都在急速退去,这是哪里来的风啊,既温柔又清凉一丝一丝吹进人的心里,他睁开眼,恍然发觉自己如同梦魇般无意识地弹奏了许久。
她倚在窗台上,双手撑住尖尖的下颌,正扭过头来,外面压城的乌云越发衬托出她金红的发泽耀眼夺目,她的眼睛是会发光的宝石吗,哦 ,那一定是清澈透明的湖水,处在背阴面暗暗吸纳整个世界的投影,无论哪一种疯狂都要沉浸在她的柔软中,因为她恣情纵意的笑就像这风在空气中拨起的涟漪一般使人心荡神驰。
他陶醉了,若有所思地喃喃道:“琳达,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如此重要,简直没有办法估量。”他相信隔着将近五米的距离她不会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她毫无虚饰地笑着,一如既往表达对他的爱。可是她在枯萎,他几乎能透过单衣瞧见她惊心的肋骨。
“你很难过吗,我的小琳达?如果我能做点儿什么使你的日子不那么难过就好了。”
她什么也不懂,她看见他在说话于是走过来,瞪着懵懂的大眼睛乖巧而甜美地望着他。
他从琴凳上站起身,走向结实的藤木椅子与她面对面坐下,上身微倾,两手交握在膝盖之间,笼罩她的目光充满了爱。
“琳达,你在想妈妈么?”
“是的,还有哈里。我要去哈里的天堂。”
他牢牢盯了她几秒,那两汪银绿的湖水里有股子坚定,于是打消了想笑的念头。
“好姑娘,你打算怎样去天堂?”
“我快死了,我能感觉到。”她平静地说。
他不得不正视她的话。尽管他不知道她怎样做到的,但显然她的生命正在消逝。
“天堂里没有你妈妈,也没有我。”他忽然变得格外伤感,如果战争爆发的话……
“即使大家都在天堂,你也不能死。琳达,你明白吗,你得活着,无论任何时候都必须活着,我知道你有这种力量。向我保证,你不会放弃生命,永远不会,除非上帝亲自来召唤你。不,即便是上帝的召唤,也不能夺走你,他不会那样残忍。”他仿佛不在对一个孩子说话,而像是恳求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她的眼光自始自终停在他脸上,他在哀伤吗,这个温暖的人是她生命里的一缕光,她第一次看见他就仿佛看见幻想中某个有神光的人物,高大,漂亮,浑身充满了让她感到愉悦的爱。她幼小的心灵懂得自己的死会让他哀伤。她要顺从他的意志,向来如此。但她幼稚地为难了。她从不知道自己所爱的生命逝去是那样痛苦的事。
她不是没有去过墓地,就在布拉格,她见过有如天堂般华丽的庞大家族墓葬,妈妈带着她默默站在几十米远的水松林中,远远望着那家的什么人下葬,她仰起脸,就发现妈妈擦眼泪。妈妈蹲下身,搂住了她的头,声音颤抖:“那是你的外公。”她体会得出妈妈的悲伤,而她自己却并不悲伤。
直到哈里死去,她以为只是一座新墓碑竖在泥土里,然而如同她害怕的黑夜般的窒息一天一天深入心底了,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滋味慢慢吞噬她的健康,两个月来无处发泄,妈妈并不在,米勒太太家继续死人,她不言不语地独自消化投入过的爱,它们全部成为难以遏制的疼痛,像反噬的诅咒般日夜啃咬她的心脏。
此刻,她明白他在要求什么。尽管她幼小,但她明白他要求自己必须承受,哪怕有一天全世界只剩了自己一个人。
她任性地抗拒:“可是再没有第二个哈里活着了。”
她低头瞅着自己的脚,声音那样微弱,几乎要流泪。她见到他时发自内心地愿意笑,可是这一刻她又被痛苦包围了。
“怎么会没有?你以后会再有弟弟或者妹妹,如果伊莉莎夫人重新结婚的话。”
这话仿佛拨开了她头脑中的一团迷雾。长期以来,她不是渴望着什么吗?有生命的,充满希望与欢笑的活物。
他捕捉到她眼中一瞬闪过的光芒,继续诱导她:
“而且你长大以后,也会有属于你自己的哈里。想想看吧,不是米勒太太的,不是奥尔加阿姨的,不是杂货铺老板的,不是面包店的,不是任何与你相隔半米以上的,从一开始它就完完全全地属于你。琳达,只要你活着,我保证上帝会赐给你最幸福的东西。”
她仰起脸,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她的小脑袋被他描绘的美好前景迷住了吗?
她生来是柔软而坚忍的女性。他看得出她极愿意付出,她需要爱也毫不吝惜地渴望付出爱,他一厢情愿地把她想象成最美好的事物,还是她本身就如此美好?弄清这一点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想照顾她,关爱她,就足够了,至少这一刻足够了。
她的回应令他惊讶万分,甚至尴尬得无以应对。
“我不要任何人的,我只要你的哈里。”
她的目光真挚无一丝虚掩,她爱这个人,尽管不是成人的带有情/欲的爱,但她本能地爱他,像爱妈妈,爱那个死去的婴孩,爱所有爱她的人一样,她无比地热爱他,从第一天就开始了,无法停止。她意识不出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不知道在成人脑中会作何感想。
他仿佛感到闷热,无法面对她的真诚目光,虽然五月末的天气并不热,他还是站起来走到窗口去透气。而她的脑袋跟随他的步伐转动。
他随意靠在窗框子上,栗子花的香气又飘来了,他以手掩着口鼻抵挡那股沁人的气息,哦 ,自己这是怎么了,被一个孩子弄得这般难堪。她当然是无意识地童言童语,可是他在想什么。
内心有个地方在隐隐发抖,他一定是神经错乱了,他怎么能发抖。
他咳嗽两声,目光注视着外面越来越低的云层,要下雨了吗?
“啊,琳达,你怎么想到要我的哈里?”
他是个蠢货,竟然和一个孩子讨论这些。
“因为我喜欢他也喜欢你呀。”她的逻辑很简单,天真地眨了眨眼。
“是的,当然是这样。”他面向暗沉的天色,似乎自言自语,“但我先得结婚。如果终究难免一战,我到底要不要结婚?在上战场之前留下一个孩子。这样多么自私啊。这样真的自私么?当然,所有的财产都会给它和它的母亲。啊,如果国破家亡,哪里还有什么财产……”
她不知他在烦恼什么。她听见了“结婚”这个词。
她扯扯他的衣摆。
“你要结婚了吗?”
他转过脸来,不明白为什么此刻看着自己无比珍爱的她竟感到一种折磨。纳粹的终极目标是消灭他们,消灭如此美丽的珍珠,那些自视为高等人类的疯子不愿承认觊觎他们创造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抛开一切伦理因素,每个人心中不都在渴望着鲜活之物么?渴望生命的绽放。有那么一瞬,他似乎顿悟了什么,然后便感到无可饶恕的罪孽,同时亦感到挣脱束缚般的幸福。老天爷呀,究竟是保持灵魂的洁净,还是堕入地狱,他从无一丝一毫选择的余地,却为何庸人自扰般地苦苦挣扎。他刻意忘掉了这一瞬的领会,直到多年以后被重新唤醒,发现它竟那般深入骨髓地不可阻挡。人自身也是一片土地吧,什么种子落下了,悄悄生根发芽,便再无逃脱的可能,那就是宿命。
他弯下身,以一种淡然的微笑面对她。
“不。我是说,但愿你妈妈能再次结婚,给你带来可爱的弟弟和妹妹。”
汉嘉没有想到关于结婚的念头成了挥之不去的预言。
去找海蒂时,见到她瞬间红了的眼圈,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准备承受一切可能的情绪,独没有料到骄傲如她却在冷战之后主动紧紧抱住了自己。那样紧张和热烈,他感觉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如此坚定有力地带动自己的心跳。
“亲爱的,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她抛弃了一切,尊严,民族,全部无所谓了。她想得很明白,她只要他的爱,只要这一点。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卷发,这名典型日耳曼民族金发碧眼的女子,和忧郁俊雅的斯拉夫民族的自己,在一触即发的危急形势面前,该何去何从?
他们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吗?她如此浪漫地想过,越发坚定了决心。
他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仿佛得了某种绝症,让自己随时随地茫然无措,脑中仅剩一片混沌的光亮,却不明白那是什么。障碍不存在了,他的恋人不是已经投靠了自己这一边么。
“吻我。”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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