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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把门窗都打开!把他身体放平!”
孙大夫解开康子恒的衣扣,将他的上身□出来,取出银针,在他身上以及头上各个穴位处施针。
而我立在一旁,整个人木木呆呆的,脑子里都是空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不该做什
么。
看着康子恒那苍白到无色的脸,我的心,无比凌乱着。我从没见过身边任何一个人出现过这样危急的情况,即便是我娘亲走的那天,她也是摸了摸我的脸,对我说,素素啊,你要做个好女子,将来嫁个真心对你的好的人。她说完这句话,就安静地合上双眼,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那么安详,那么慈爱可亲。以至于,她走后的一年多里,我都以为,她并没有真地离开,她只是睡着了。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身边人的生死。
而康子恒,他那么年轻,那么健壮,那么值得被同情,被保护照顾,而他却这么早地经历这样的病痛磨难,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我恍惚想起,我刚嫁进来时,二夫人对我说的那些话。她说,说不准康子恒能活到什么年岁。当时,我还并不能理解,如今,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原来,他还身患这样的病。
兀自地,我的双眼模糊起来,我用手背擦了擦,这时,有人在偷偷拉扯我的衣袖。是翠儿。她朝我使了个眼色,像是有要紧话要对我说。
我随她到了一处角落。
“小姐!此时,大少爷正好病着,咱们也正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趁乱溜走啊!”
“这......”
“小姐,那渡头的船,都已经准备好了,再等会儿,张大哥也该来报信了,咱们这就走了,一切麻烦就都解决了!”
“翠儿!他现在这般,我如何走得?翠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张桌子!或者一把椅子!他现在危在旦夕,你让我离开他,这我办不到!”
“小姐,这里已经有孙大夫和沈妈他们料理了。沈妈也说,康大少这病是老毛病了,他死不了的!”
“翠儿,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我已经欺骗他,利用他够多的了!我不能在他这么危急的情况下,弃他不顾!我没有亲眼看着他好起来,我绝对不会走!”
“小姐啊!大少爷的病是老毛病了!他不可能好起来的!”
“那至少,我要等他这次转危为安了再做打算。翠儿,你不要劝我了!我说过了,让我这么不管不顾地弃他而去,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翠儿叹了叹气,“小姐,你别着急,无论你怎么决定,翠儿都听你的。张大哥也快来了,我还是去角门等着他吧,让他改天等消息再来吧。”
据孙大夫所说,康子恒的毛病是自从他变傻之后患上的。这病,最忌讳空气不流通,每次发病,必须马上把病人放在宽敞的环境中,让他保持呼吸。
“孙大夫,我相公这病可有法子根治?”
孙大夫朝我施礼,“嫂夫人,在下孙季良。我与子恒兄从小便在一起玩闹,可以说是发小。只可惜,可惜他八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结果把脑子给烧坏了,居然变成这样。他这个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也只是在每个月的月圆之夜发作,想不到现在,时不时地就会发作。看来是症状越来越严重!要说到根治,却是难啊!但也不是没有法子!只不过这要看他自己!”
“看他自己?”我觉得孙季良仿佛话里有话,急忙追问。
他皱了皱眉头,“不瞒嫂夫人,子恒兄患上这个病症,也是由他自己的心病引起。想想他年纪小小就变傻了,被众人嘲笑,而后又丧父,母亲也病重不起,不出几个月也没了,他心里一定压着许多事情。”
送走了孙季良,我坐在床边,默默地守着沉睡中的康子恒。
刚刚针灸后,他的呼吸平缓了许多,只是又吐出许多东西,像是把一天吃进的,都呕了出来。身上沁出许多汗水,我用热水给他擦过身上,却不敢给他换衣服。孙季良说,他现在很虚弱,不能热着,也不能凉着,不能移动,更不能吵醒他。
我遣散了所有的丫鬟和婆子,就连翠儿,我也让她回房去歇着。就这样,一个人安静地守着他。
自从嫁给他,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与他独处的时候。在我心里,他像个陌生人,我不能完全明白他,了解他,每靠近他一步,就会发现自己距离对他的真正了解还欠缺很多步。可他又像是我的一个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因为在他面前,我可以变得跟他一样的无赖,一样的童稚,暴露我最简单的一面。
我不用像在那些人面前那般,为了避害而伪装得很坚强聪明,更不用像在表哥面前那般,为了与他保持着般配的样子而禁锢着自己调皮偏执的一面。
十八年的年华里,我见过的人不算少,康子恒不是最独特的一个,而他却是最特殊的。虽然,我还不能明白,他到底特殊在哪里。
就像现在我只是一动不动地守着他,就能从他的呼吸里感觉到,他有许多话要讲给我听。他到底要对我说什么,而我还有没有时间和机会去听?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突然有一只干如枯木的手在我肩头猛然地拍了两下,我惊得回过神,“沈妈妈!你怎么还没睡?”
我看见沈婆就站在我身后,而她身边还跟着两个丫鬟。
沈婆眼神里带着几分怪异地朝我看了看。压着嗓音说道,“大少奶奶,老奴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跟您说。”
我点点头,起身走出房外,她也跟了出来,还很特地地回身将卧房的门掩上。
随后,她低着头,小声压抑着,“大少奶奶,还想不想知道那禁地的事情?”
当我听到沈婆再次在我耳边提起那“禁地”一词,我已然没有了当初的兴致。我无力地摇头,“算了吧,沈妈妈,如今相公这般,我哪还有心思想着那些事情?”
她突然抓住我的左手腕,无声地靠近了几分,她的那双刀片似的薄眼皮动了动,射出令人无法揣测的神色。她的语气也陡然变得坚决不可违逆,仿变成了另一人。
“不!大少奶奶,您一定想知道的。”
说着,她的语气又缓和了几分,“就算为了大少爷,您也应该知道这些。”她看着我一动不动,似决心要等我答复。
我叹了口气,“好吧,外面凉了,你等我进去换身衣服。”
沈婆点点头,“老奴就在这里等您。”
、禁地的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加菜送上,节日快乐~~~
不一会儿,我换好了衣服,又嘱咐了那两个守在卧房里的丫鬟,要她们一定要小心伺候着。
夜色下,沈婆提着一盏纸灯笼,我随着她走在后面。那忽来的夜风,时而将我身上的黑斗篷吹得凌乱。我边走边理了理,又捏了捏腰上藏着的那把匕首。
我刚才说换衣服,其实主要就是要带着这防身的东西。那沈婆虽表面对我归顺,可我进府短暂,对她并不甚了解。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么夜黑风高的晚上,我跟着沈婆去往那个传说中的“禁地”,我怎能不为自身安危着想?
白云寺的空念大师曾说,真正的强者,是不需要任何武器的,只需一颗慈悲之心,便可降服世间所有阴|邪。
这正如剑客“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修为境界。而我,并不是强者。我曾经以为自己足够聪明,曾经以为自己足够勇敢,可是在康府经历的每一天,每一步里,我越发察觉自身的虚弱。
这时,我已经随着沈婆推开那扇青铜栅栏门的兽头门环,干涩的吱嘎声之后,一股阴恻恻的凉风迎面袭来,我身上不禁抖了下。
沈婆转过半个身子,看了看我,她提高了纸灯笼,那灯笼渗出的半白的光晃得她的脸,惨白惨白的,活像个淹死鬼。
“大少奶奶,待会儿,您一定要跟紧老奴,不要自己乱走,更不要乱看!知道了么?”
沈婆这话像是在提醒着我,而听那语气却更似在命令。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忽然觉得沈婆陡然在我面前变得那么难以掌控与琢磨了,她的身上似乎有着某种,令我畏惧的东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可我也不敢多想,我不能被她吓到,更不能被自己吓到。
这时候,我们已经到了一处院落。说是院落,更像是一个坟墓。四处都是颓败的静谧景象。灰蒙蒙的云层遮住了月色,显得这里更有了几分冷肃。
“大少奶奶,请进。”
沈婆推开了一扇朱漆的木门。仿佛经历了太多的岁月,这朱漆已经名不副实了,斑驳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个被撕开的干尸颜色。
房门被推开一扇,我还未进去,便听见从里面传来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