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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阵势一动,你便能破?”
“阵势之力,乃是借天地之理为己用,天地之理虽然浑然天成。但终须人力运转,所以这天下没有完美的阵法,因为人力必有尽时。此刻,阵势靠自身之力流转,如羚羊挂角无处寻迹,但放心,敌人没那么好的耐心,等他发动阵势时,我们便可看出其原理,再寻机破之。”
玉彤几破天荒地点头:“嗯,你说得不错。小心,他们来了!”
古冲抬头,苦笑一声。拔剑,出招。
只听“铮”的一声脆响,一道黑影闪过,落在水面上。那是一个黑衣人,从头到脚都被黑布包裹,看不到一寸肌肤,手中所持的正是倭寇常用的长刀。
黑衣人一招偷袭不成,越过小船。瞬间落上水面。让古冲惊诧的事发生了——那黑衣人落水并没有沉下,而是在水面滑行甚远,然后身形骤然消失不见。仿佛小舟所处不是千尺深的鄱阳湖,而是一条康庄大道。
二人对视一眼,确认眼睛没出毛病。
仿佛虚空一阵扭曲,焰黄色的夕阳下,一个个黑衣人显露出身形,紧接着的,便是一波波的致命袭击。
这一场突袭甚不公平。对上几招,二人已经明白。那些鬼魅般的黑衣人武功其实并不高,但他们竟能在水面滑行,一击不中,飘然远逝,二人却只能立足小船。无法追击。
此消彼长下,那诡异的阵法便显现出威力。一个个手执长刀的黑衣人仿佛自虚空产生,突出攻袭,又直接消失在虚空中,令二人疲于应付。
不出小半个时辰,二人身上都已挂了数道彩,情势岌岌可危。
玉彤儿一时无法,只得舞动长索,如风车般尽力笼住二人的身体,还要防止那些黑衣人击破小船。
她脸色暴躁,古冲却面色如常,挥剑荡开一个黑衣人的长刀,忽地开口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凿穿我们的船?”在这生死须臾的沙场上。他的语速竟和平时一样,一字字慢慢说出。
玉彤儿也是聪明人,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不希望我们落在水里?”
要知此刻他们落尽下风,仅仅凭借脚下还有一条小船,方能负隅顽抗,若是敌人趁他们不备,击破小船,令他们落入水中,两人和那些能在水面上滑行的杀手对抗,怕不立时就要落败身亡。但敌人不这么做,必然有些蹊跷。
看着一道道波纹荡开的水面,古冲破天荒地冷笑一声道:“我就不信,这些倭寇能做到的,我做不到!”说着,竟飞身而起,剑光荡漾,迎向一个刚刚出现在夕阳中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显是万没料到古冲会弃船主动进攻,慌乱下竟一个倒翻,想要退回。古冲的剑势似慢实快,瞬间已追上敌人。
血光飞溅,鲜红的血被夕阳昏黄的阳光一映,竟呈现出诡异的蓝色。黑衣、利刃、艳黄的阳光和诡异的蓝血,凑成了一幅让人心悸的画面。
古冲一剑奏功,玉彤儿却无丝毫喜意,眼看古冲就要落入水中,那时他脚下无根,一身武功施展不出,怕立刻就要被乱刀分尸。
却见古冲身形落下,却是在水面上停了一瞬,方才落入水中。
不过只这一瞬就够了,二人都明白了其中关窍。显然这里的水域。因为阵法的流转或是机关,某些位置是可以立足的。这也是这些黑衣人能够在水面上滑行的原因。古、玉二人都是名门子弟,一旦想通这点,便很容易根据黑衣人进攻的轨迹,计算出阵法流转。
古冲落水后一纵而起,紧接着如那些黑衣人一般,在水面滑行起来。
这一下强弱之势顿时倒转,不出片刻,已有三名黑衣人倒在古冲剑下。紧接着一声呼哨,所有黑衣人瞬间消失在已经沉下一半的夕阳中。
玉彤儿长长吐了口气,几乎软倒在小船上。她知道,自己平生遇到的最大一场危机,终于过去了。
月亮慢慢升起,今夜的月光显得格外清亮,似乎整个世界都被清洗过一遍,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在鄱阳湖上,洒落在这孤悬的小舟上。
古冲沉吟道:“如果没看错的话,这阵法应该是扶桑四岛地下流派鬼冢一脉秘传的‘水破’阵法,这阵法与中原传统借势阵法的原理不同,虽是借水势,却不用水浮舟之刚力,只借水雾之迷幻,以乱人六感,从而达到杀伤之力。看来主持阵法的必是鬼冢一脉的高手,我们作为斥候,此番无法脱身和霍将军联络,明日一战,敌暗我明,加上阵势之力……我们若不想死在这里,若想夺回灾银,必须全力以赴!”
玉彤儿已见识过阵法的威力,想了想,终于没有开口抬杠,而是问道:“你进来之前,就没想到会遇到高手么?”
古冲一笑:“我自然想到了。说实话,眼下局面已幸运得出乎我意料。这次我们的敌人是白莲教,你想必也知道他们有多可怕,不说天下第一的许云鸿。只说那十二护法三十六劫,随便拉出一人我怕也不是对手。此次我孤身前来,本抱定必死之心。但现在我们虽处下风,但白莲教高手居然没有出手,我们对付的不过是一些倭寇,真是大大容易了。”
玉彤儿笑道:“想不到,想不到,今天我居然撞到一个真正的大侠!只是你这人想当大侠的执念怕是太重。今天你攻击那青衫人的时候,回手好一招‘真武荡魔’啊。”她的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讥讽。
原来那“真武荡魔”一式本非古冲所长,最大的好处却是出手迅捷,乃是玉家长索这类软兵器的克星。古冲在危机时刻,背后遇袭却用这一招解围,显有不信任玉彤儿的意思。玉彤儿因此觉得这人心思太重,此刻终于找到机会讽刺出来。
古冲一笑,并无尴尬:“小姐见谅,说实话,当时我还不能完全信任小姐,所以才加意防备几分。至于大侠之名,万不敢当。这批赈灾银两本是我朋友肇极负责押运的,如今他生死不明,我不能不管。”玉彤儿微笑道:“这倒有趣。我听说肇极乃是少林俗家弟子。少林武当一向不和,你们倒是朋友?”
“高山流水,知音难得,五音之下,什么门派之见,却都不重要了。”
玉彤儿眼珠一转,笑道:“说起来,你倒悠闲,此刻孤身犯险都不忘带着琴匣。只可惜了,若不是此刻需要警戒,我真想听你弹上一曲。”
一听到“琴”这个字,古冲的神情顿时飞扬起来,脸上再无半分少年老成的样子:“无妨。我现在就弹给你听。放心,敌人不会进攻。”
玉彤儿照例抬杠道:“你怎么知道?”
古冲心情甚好,解释道:“日间你可曾发现,那阵法运转依靠的是日光。我仔细回忆过。基本可以断定,‘水破’之阵应该是一种类似幻术的阵法。我们已然入阵,而此刻夜深。无光阵法无法发动,敌人和我们便处在同一水平上,所以他们断不肯放弃自己的长处,夜里进攻。”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渐转凝重:“昨日黄再一战,敌我双方基本上都摸清了对方的底细。他们要靠日光运转阵势,我又何尝不是需要日光来寻求破阵之法?明日太阳洒下第一缕光辉之时,定是我们决战之刻!”
“我若是敌人,一定趁黑攻来,打你个措手不及。”玉彤儿虽仍旧抬杠,却也不再担忧,专心看古冲解下背后琴匣,郑重地开始弹奏。
“哈哈哈哈……”玉彤儿只觉多少年都没笑得这么开心过了,直恨不能不顾大小姐的形象就地打滚。
古冲无奈地停下琴音,面上却丝毫不见愠色,习以为常一般看着笑得打跌的玉家大小姐。
玉彤儿好容易止住笑,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我终于知道,为何你和肇极会成为好朋友。如果我有一个好朋友,就算我弹出这么难听的琴音他还肯听,那他若是出了事,我自然也一定拼命搭救!”
古冲摇头不语,似乎感慨知音难求,默默收起琴匣,忽地道:“其实我此来也不光是为了肇极兄,我已知道他此刻无恙。我更多为的是受难百姓。武林争霸也好。江山更易也罢,百姓何辜?白莲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已走入邪路。我一路从灾区行来,不知看到了多少百姓卖儿卖女,饿毙街头,我不能不为他们做一些事。其实我对不起你。此前猜出你是玉家人。本应该让你避险,最终我却依然让你陪同,实在是因为私心。或许我是希望借你,把玉家的力量拉进来……”
话很简单,但那平静的语声下似乎存在着一些久已让人忘却的东西,沉沉地压在玉彤儿心底。她似乎被古冲的话感染,半晌没有说话。
这一片小小的水域静得几乎能听到水底鱼儿潜泳的声音。
良久,玉彤儿打破沉寂开口道:“放心,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