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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开缓缓归-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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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低道:“既然如此,咱们回吧。”话音甫落,扶着云鸢慢慢往回走。艳阳高照,十四心里,却丝毫感觉不到方才的暖意。

云鸢轻问:“十四,怎么了?”

我摇头:“云鸢,等用了晚膳,你再打发个人过来瞧瞧,看圣上可有空。十四,有话,想同圣上讲。”

云鸢立刻应了,她似早等了这一日,小脸上尽是喜色。我虽也是笑,心头,却满是苦涩。怕是一场更大的战事,再难幸免。十四,不担心君王的筹谋,十四只怕自个生产的时日近了,而君王,不在近前。

自古女子生产,宛如一只脚踏入鬼门关。阴阳两界,一线之隔,孰死孰生,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妄断。

十四心里,不是不怕。

一直等到酉时二刻,蛛儿才进来回话,说圣上此时,刚回到昭阳殿。我赶紧吩咐云鸢备车辇。只携了几个宫人,驱车赶往天子之所。

日头,已西沉不见,天边仍有晚霞,连着重重的宫阙,直接入天际。十四,已有一月未见到他,纵然国事繁忙,可是,他却不曾抽出片刻来看一眼十四,哪怕是十四腹内的孩儿。

正如云鸢所说,这些日子,他竟与十四,越来越疏远了。不知十四的君恩,是否也如淑妃所言,即将逾期?还是,他果真忙于国事,没有片刻闲暇给十四?

我下了车辇,扶着云鸢步上外殿正门前长阶。早有宫人前去通传,我静静等于门外。果然,不一会,李裕就亲自前来迎接我。

刚见我,老脸上即已笑开了花:“娘娘,今儿怎么得空?”

我闻言,只得苦笑,也不与他理论,随着他,一路缓缓穿过中庭,行至内殿。只见殿内,却无君王身影,看见我失望的神情,李裕的脸上,笑得更如一只皱皮的核桃。

“娘娘,请稍等片刻。圣上此刻,尚在传膳,嘱咐娘娘在此稍等片刻,让老奴先过来陪娘娘说会话。”

我笑,却不怒,低低道:“想必此刻来觐见的不止十四一个吧?想必这会子圣驾的膳桌跟前,尚等着一位娘娘小主也不一定。公公说,十四说的可对么?”

李裕愣了片刻,随即笑道:“老奴愚钝。娘娘说是,便是。”

我淡淡一笑:“公公先去奉驾吧。十四,稍等片刻,不碍事。”

李裕有一丝迟疑,强笑道:“娘娘,怎不问老奴,是哪宫的娘娘小主?”

我转过身,正色道:“十四不想知道。公公快别呱噪了,赶紧去侍奉圣驾要紧。”

君王,也有君王的无奈,每一个,不管远近亲疏,俱是他的枕边人。既已登门,又怎能将人家赶了出去。

他如今,也渐渐懂了十四的心思吧?故,才叫十四在此地稍等片刻。而不是,如之前那般,让十四亲眼目睹不忍目睹之事。

可是,即便如此,十四的心,就不会痛了么?十四,既不能伤心,脸上,就只能绽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十四,自见君王,已近两年。如淑妃娘娘所言,或许,再有至多一年,十四,就不用如此煎熬了。

见我笑,李裕倒愣了片刻,半晌才道:“娘娘如今,越发高远了。”

我登时笑出声。李裕皱眉道:“娘娘还笑呐!”

我心内刺痛,娇声再道:“圣上跟前有别宫的娘娘小主,十四就不能高兴么?圣上雨露停匀,椒房和睦,方能子嗣绵延,十四开心还来不及。公公倒说说,十四为什么要哭呢?十四若哭了,圣驾面前,公公怕更交待不过去了。”

直听得李裕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张,刚想说什么,弓身,朝前复施一礼。我以为是向十四行礼,刚想让他免礼,身后,忽传来君王扬声道:“什么事在朕面前交待不过去了?”

我转过身,乍见他,竟有一丝恍惚。片刻,才想起行礼,兀自强笑道:“十四,在跟公公说笑。”

他大步而入,看见我,只冷冷一句:“十四找朕?”

我见他颜色不对,不禁后退了半步,轻轻点头。转身看一眼殿内的宫人,欲言又止。他挥下袍袖,冷声道:“都下去吧!”

殿内随侍的宫人,登时齐齐弓身退去。一时间,外殿之中,只剩下十四和君王两人。
第三章 满眼云山是去程 (1)
见外人去了,銮座之上的他,却并未有所改变,低头看着殿内的我,等我自个先开口。

我被他瞧得,有些拘谨,慢慢,垂下眼睫,不敢再与他一双精目相接。

他等了片刻,见我仍不出声,遂沉声问道:“十四,怎么不讲话?”语气中,透出一抹不加掩饰的严厉。

他已有很久没有见过十四了,也有很久不曾这样跟十四讲过话。语气,如此冷淡,疏离,仿似,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他的朝臣或属下。

我面色苍白,轻声开口道:“十四,敢问陛下,方才大梁的使者里面,可有十四的故人么?”

他蹙眉,淡淡道:“十四是说林邑谦?朕倒是听说过,自他去岁卸任后,梁国国君就以失职罪名,免了他的差事。想必此刻,已死在他大梁国的大牢内吧!”

我大惊,扬起小脸,望向自个面前的君王。

朝服已去,只着一件家常的玄色衣衫,点漆墨染的眸中,不见一丝波澜。俊颜之上,只余深不可测的寒意。

我颤声道:“也是陛下……所为么?”

他挑起眉,半真半假地笑着:“十四,想说什么?十四先前不是说,此乃大梁界内,是朕难以触及之处么?此番,又怎的来声讨朕了?”

我垂下眼睫,一张小脸,如纸样苍白。

林生,确是死罪。连娘亲都说过,此人乃一介狂生,难成气候。但,只有他钱镠可以杀人于无形。他,想必已忍耐很久了吧?十四,一直不解,林邑谦设计谋害他多次,他何以能一直隐忍不发,原来,是想借刀杀人。

林生死了,墨荷,又将飘落至何处?天之涯,海之角,哪里才能有她一隅容身之所?

娘亲说得何其对,自古伴君如伴虎,更遑论他钱镠。此刻,十四不知他为何复对己厉色,十四,又错了吗?十四,明明很想问他,墨荷在哪里,却只能三缄其口。

原来,有些人,生就翩若惊鸿,天南地北,一旦飞去,即成永诀。十四,与娘亲也如是,十四,与墨荷也如是。

十四,自见君王始,娘亲,师傅、墨荷、隋蘅……一个一个,都只能成为十四身边的过客。几回寒暑,眨眼间,已是关山飞越,只影难求。十四此生,注定只能孤零零守望他一个人。不用等到红颜老死,只需等到他日,等他再厌弃十四,则,终零落成凤凰宫内的一缕苔痕。

他见我变了色,略略缓和了些语气道:“十四,还有事么?”

这无异是教我告退了。

我悄悄握紧自个的掌心,抬起眼睫。心内在挣扎,是否可以贸然问出。掖庭干政,是死罪。不过之前,他好像并未因此深责过十四。但,十四,若此刻不问,胸中的未了之事,更待如何?十四,恐怕等不了了。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问出口:“十四,听说大梁已经派了两次使臣,要陛下一同伐吴,陛下应了么?”

他面色再一沉,喝道:“十四的胆子,越发大了。”

我垂下臻首,低声回道:“不是十四僭越,十四,就快要生了,十四……”

銮座之上,良久无言。

就在我快要绝望之际,耳畔,忽听到衣物轻响,原来,他已行至十四跟前。低头,托起我下颔,一张俊颜上,阴晴难定。

隔了好久,才叹口气,将我揽入怀中。哑声道:“十四,不用怕,朕,不会丢下你。”

我心内,登时猜到了三分,颤声道:“陛,陛下,是要亲征么?”

他不答,只是手臂加重了力道,将我紧紧贴于胸前。半晌,才沉声道:“杨吴,素来嚣张,先前屡次进犯我国。天宝初年,湖州刺史高澧叛乱,杨吴常州刺史李简,竟将兵应之,高澧虽兵败于朕,但其麾下五千人,在吴军护送下投奔杨吴。恶邻在前,朕不立,则弱。这一仗,朕必须要打,且,必须要全胜。此番梁与杨吴交战,正是朕出兵的绝好时机,事关吴越大计,朕无从选择。眼下,赵国胜卧病,朝中几位将领都略嫌不足。要论统兵的最佳人选,非朕自己莫属。十四,明白了吗?”

十四先愣愣地听着,他竟不惜犯了忌讳,细细说了这么多给十四。随后,越想越怕,揪住他衣襟,在他怀内,嘤嘤地哭着。

他低头笑:“十四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
第三章 满眼云山是去程 (2)
十四,也不想哭,但鮫泪,就如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溢出。我摸索了半天,寻不着素帕,只得暂用他的袍袖擦了。他不怒反笑:“也只有你戴十四,敢这般糟践朕的衣物!”

我不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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