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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父亲会郑而重之地将它们圈起来呢?如果是旅游,这种小地方有什么可玩的?父母也早已经过了寻求刺激惊险的年龄了。地图上的其他地方也被父亲划上了莫名其妙的线条,还有硕大潦草得无法辨认的字迹。桌上的书也千奇百怪,有平南县的县志,有野外探险指南,有一本关于原始森林的,还有两本旅游手册等等,我有点奇怪,难道真的是准备去那里旅游?书堆下有一角还露出几张纸,大概是个人档案的复印件之类,有着相片和表格。我刚伸出手去,只听得一声尖叫,接着噼哩哗啦的一阵声响传来,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张阿姨站在书房门口,惊恐地指着我,栗子滚了一地:“火!着火了!你……”
我被她的神情吓住了,赶紧往身上看去,又看看周围。
“哪里来的火?”我确定自己没问题之后,哭笑不得地道:“张姨你眼睛花了吧。这都好好的啊。”
张阿姨仍然张大着嘴,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这……真的啊,刚才你身上老大的火在烧……可这又没了,我、我……”
“我身上起火了?”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可张阿姨的表情不会是装出来的,她更不会故意装神弄鬼地吓我。张阿姨咽了咽口水道:“这书房……”
“书房怎么了?”我追问道,张阿姨却赶紧摇头:“没啥,大概是我、我眼花了……”她摸索着蹲下去,开始拣掉在地板上的栗子,眼角的余光却不断地向我扫来,神情依然惊恐。
我心中疑虑陡生。一天之内,张阿姨能两次眼花?她分明看到了什么东西,却不敢确定。
可我刚才也的确没看见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张阿姨惊惧的情绪很快就感染了我,周围的气温也彷佛陡然降了下来,让我起了一身的疙瘩,突然间,我对这间曾经还算熟悉的房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强忍着想要尖叫的欲望,尽量保持着镇静一瘸一拐地走出书房。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砰地一声将书房门在我身后关上。
张阿姨早已经进了厨房。我靠着门,突然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站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一直捏紧着拳头,抬手一看,一张纸被我死死地攥着,大概是刚才紧张过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
摊手,展开,上面划满了极乱的字,都是父亲的笔迹,看了很久,我终于看出那些字其实只有三个——
老君山。
老君山!
我念着念着,浑身没来由地一颤。这三个字彷佛一道魔咒,唰地将记忆撕开一个狭长的缝隙。我的脑海里猛然闪过无数阴暗的画面,古木参天,荆棘丛生,幽暗巨大的湖泊,陡峭壁立的山峰……这些灰白阴森的景象摇晃着,飞快地在眼前掠过。
“琅琅!——”有谁在喊。急迫的声音中满是关切。我想回答,却喊不出来,只有一些残缺的字眼和面容随着这声音汹涌而来,将我淹没。
轩。顾。絮。晓。欧。雪……
眼睛。胸膛。长发。纤手。微扬的嘴角。高大的背影……
谁?都是谁?
我慌乱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眼前的景象却一下子消失了。低头,那张写满了“老君山”的纸正缓缓地飘落,最后静止在我的脚下。
日子终于在我的惊恐与不安中过去。
然而一切却似乎恢复了平静,彷佛那一天和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迅速烟消云散的梦,甚至不留下任何曾经存在的痕迹。
父亲不再神秘和和冷峻,紧闭的房门也重新时时敞开,母亲则好像根本未曾察觉这些变化。似乎整个家里产生了变化的只有我——这些天来,我的伤终于完全好了,自那天起,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觉也不再出现,只在心里凝结成一个巨大的谜团。
哦,对了,还有一点变化,那就是尽责的张阿姨,在那天之后就辞工了。新来的一个年轻保姆不仅经常偷懒,还会偷吃母亲给我买的糖炒栗子。当然,我从来没有管过她,这些天来我最大的娱乐或者说是苦恼,就是玩拼字和拼图游戏。一个只属于我自己的游戏。
王。夕。林。天。祁。应。阳……
那道柳眉应该配那张微薄俏皮的嘴唇,那个挺拔的鼻梁应该配那双深沉忧伤的双眼……
我天天都在拼,却始终拼不出个所以然来,我能确知的,只有两个名词:琅琅。老君山。而其他残缺的片断和画面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可我就是想把它们拼出来,尽管我无法知道拼出来的是对还是错。彷佛这是一个我必须完成的任务,好像有什么在等着我,呼唤我。
而某种未知的记忆像是上锁的箱子,我要拼的,就是那箱子的钥匙。
至于箱子里是上帝,是魔鬼,还是空白,我一无所知。
窗外,霞光纷乱,残阳如血。
橘红的光线穿过玻璃,直燃进我的房间。我心中微微地一动,轻轻地合上书本。
这颜色,这傍晚。也许我应该出去走走了。
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碌,父亲则一如既往地在书房里看书——书房早已恢复了整洁,那些书,纸团,地图,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暗自叹了口气。
“妈,我出去走走。”
“快吃饭了啊,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知道了。”我一边答应着,走出家门。
其实我并不熟悉这个城市,幸而房子就在校园内。父亲是一年前应邀到这所大学任教的,母亲随同调了过来,我则因为从小体弱多病,父母不愿让我远离身边,所以一个多月前终于辞了职来到成都。要不是因为刚来两天就受了伤,也许早把这校园逛完了。
这是一个西南著名的学府,占地宽广,校内绿树成荫,景致清雅。自从伤好之后,我总会时不时的出来四处走走。学校里有不少清幽的地方,适合读书,当然也适合发呆或者沉思。只是刚放了暑假,校园里的学生一下子少了很多。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心中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火红的晚霞映照着天空,也让眼前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灿烂色彩。这条路上人相当的少,静得有些出奇。我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一点,紧接着,又发现身后有点不对劲。
我停住脚步,猛然转过身去。
跟着我的那人显然也没料到我会突然转身,差点没迎面朝我撞上来。他已经跟的很近了,这么一来,我几乎是面对面地盯着他。他明显地一愣,赶紧站住,然后脸变得通红。
“请问,这条路没这么窄吧?”我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不是……我、我……”他红着脸比划着,窘迫得结巴起来。
“你什么你,请你走路时离我远点,这要求不过分吧?”
“不……对不起,我只是……”他尴尬地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道:“我只是觉得你……好像是熟人。所以才跟上来想看看的。”
这么老套的桥段,一点创意都没有。我鄙夷地哼了一声。正想掉头就走,一辆自行车飞快地驶来,嘎的一声在我们面前刹住。
“萧然,我还到处找你,搞了半天约会来了。”来人瞟了我一眼,坏坏地笑起来。
我冷冷地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他。”
“哦?”他歪了歪嘴,剑眉一挑。“别是这小子得罪了你吧。”
“别闹了!”那个被他叫做萧然的男生赶紧扯了扯他,歉意地向我一笑。我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那个什么萧然急切的声音:“票呢?买到没有?”
“买了,后天早上的车,当天晚点就应该可以到平南县了。”
平南?
我迟疑了一下,放慢了脚步。
“到平南还要转车,不知道能不能直接赶到华延去。”
我终于停下来。这两个男生要去平南和华延!这不是父亲在地图上圈出来的两个地方吗?不会这么巧吧?我按捺住狂跳的心,想了想,转过身走了回去。
“请问,你们是在说平南和华延镇?”
萧然推推眼镜:“是啊。”
“金沙江边的?”
他忽地有些警觉起来:“你也知道这两个地方?”
“知道,也可以说不知道。”我笑笑,尽量让自己显得和蔼亲切一点,或许刚才我给他们的印象太恶劣了。“你们去哪里干什么?”
“有必要告诉你?”后来的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我,“你不是说不认识我们么?”
我顿了一下,伸出手去:“现在认识了。你们好,我叫方昳。”
“池昭。池塘的池,昭示的昭。大三中文系。”他也伸出手来,礼貌地将我的手握住。
“林萧然。我和他是同学,你呢?”另一个也伸出手。
“不,我不是这里的学生。”我笑。“我以为你就姓萧。”
他也笑道:“这是我母亲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