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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时漏水不?”他问。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那你怎么睡觉?”
“被子一蒙,该怎么睡还怎么睡。”
“这房子有多少年没修了?”
“哈!”顾显无奈摇头,“打我记事,它就没修过。”
“你记事就在这里守卫?”
“我爹在这里,他死了,我来接任了。我们家是世袭军户。”
“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老娘。”
天启道:“那你在这里守边,谁来照顾她?”
顾显沉默片刻,别开脸,看向外面,声音灰暗地响起,“那有什么办法?难道要违反军令吗?”
天启跟着沉默下来。
顾显很快把头转了过来,大眼睛里闪着异样光采,脸上没了刚才的故作老成,像他的年纪一样天真烂漫,“不过明天该我休息,我可以回家了,现在这个时候她一定是一个人在地里拔着草,怪累人的,我得回去帮她。”
“那挺好。”天启被他感染,跟着笑起来。
“时候不早了,”顾显把帽子一正,“我得出去买吃食,不能委屈了二位。”
“不用了。”天启和卢象升一同出手拦住了他。
“这是怎么,不是说好了吗?”顾显迷茫地瞪着眼睛。
天启笑道:“我们自己带的有吃的,银子你留着用吧。”
两人阻拦下,顾显终于答应不去。日暮时分,各人回屋造饭,浓烟四起,说话声、走动声、铁锅碰撞声此起彼伏。
“这隔音不好哇。”天启拍拍墙壁,一层薄薄的木板。
“那可不是。”顾显烦躁地应道。隔壁是马二夫妇,夫妻感情很好,每天夜里都要折磨他的耳朵一回。
“对了,”卢象升曲腿在唯一能坐的床上坐下,道,“你方才说和蒙古人做生意,真有此事?”
顾显朝门外瞅了瞅,压低了声音说:“他一个小兵,也就是卖卖茶叶之类,我听说……”他竖手在嘴巴旁,蚊声道,“还有一些高级军官卖情报呢,啧啧!真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蒙古虽依附我大明,可是跟金奴也一直牵扯着呢。”
“所以情报和排查奸细的工作要做好,尤其是辽东,”天启转向卢象升,“上次王化贞丢广宁,就是败在这上头。”
“蒙古人早就有二心了……”他叹声气,眯起眼睛,痛骂道,“跳梁小丑!”
顾显翻起眼睛偷偷瞧了他一眼,低下头默默啃着白面饼子。
卢象升沉吟着不吭声,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小国向大国臣服,不给他们点好处是不行的。大明现在内外交困,国力衰颓,早不复先前的万邦来朝、威仪四海。
他一想起这些,心头沉重,也吃不下去了。
房间里只有顾显一人,狼吞虎咽着他们带来的干粮,噎得不能行时,再猛地灌下一口凉水。他平常吃的都是高粱面,白面是甲长黄大海才有资格能力享受的。
正想着,甲长黄大海的粗嗓门适时地在院子里响起:“都出来,我有一件事要交代大家。”
顾显在心里唾骂一声,拿袖子抹干了嘴,磨磨蹭蹭起身,对两人道:“我先出去一会儿。”
天启点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自己也走到窗前,好奇瞧着。那甲长黄大海五短身材,肥头大耳,满面油光,围着他站的守卫和守卫妻子都面有菜色,像难民似的。
“是这样,”黄大海呵呵笑着说,“现在虽不是农忙季节,地里也有些活要干,我家那几十亩地,就我们两口子和几个看门的佣人,也忙不过来。我看最近大家都闲着,不如受受累,帮帮我。”
众人听了,都低下头,面上现出几分不情愿。顾显心里已经极为愤怒了。现在军队土地兼并严重,小兵的地都被高级军官霸去,他家仅剩的几亩还是靠他舅舅救济的。黄大海有亲戚当大官,土地还完好地保留着,每到农忙季节,都让他手下的七名守卫无偿帮工。如今是越来越过分,连闲暇时都不放过他们。
见没人回应,黄大海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
李通察言观色,当即拍手笑道:“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没问题!”说罢又去鼓动他人,“闲着也是闲着,又不是别人,这是甲长!能帮我们就得帮嘛。”
“我不行。”一个冷淡而坚硬的声音响起。
李通见顾显又来拆他的台,顿时大怒:“你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顾显把头一扬,朗声道,“哪条军令上说守卫要给甲长帮忙种田啦?马屁精!”
这一声骂显然戳中了大家心坎,有几个绷不住笑出声来。黄大海的脸色已是阴沉了,却仍一言不发,很多时候不需要他出场。
“你说谁马屁精,有种你他娘再说一句!”李通被人当众耻笑,一张脸都涨红了,指着顾显鼻子,瞪着两只三角眼,面相凶恶。
“马屁精。”众人面前,顾显一点都不服输。
李通血冲大脑,嘶叫着冲上来,对着顾显那张瘦巴巴的小脸就挥拳头。顾显吃过他的亏,不敢硬接,侧头躲闪。李通迅快缩手,猛击他腰部。
众人漠然看着,马二担忧顾显,着急想上去拉架,被黄大海一瞪,缩住脚不敢动了。
这李通虽说干瘦,但正值壮年,个高力大,兼且从军多年,多次跟人交手,反应快而敏捷。他使的拳名为“劈挂拳”,虎虎生风,刚猛有力,是当年戚家军中流行的拳法。顾显只凭着一股莽撞劲,哪里敌得过他,腰间硬生生挨了一拳头,不由得捂住肚子,弯腰向后急退,咬着牙不出一声,只一双明亮大眼睛狠狠盯着李通。
“小畜生,我让你再骂!”李通咬牙切齿,随后赶上,拳头挟风带势而来,一拳头呼向他头部。
这一拳下去,顾显那颗小脑袋恐怕要稀烂成浆糊了。马二紧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李通眼里闪着残忍狠毒的光芒,嘴角一丝狞笑,他早就想教训教训这个小毛头了,这次非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再也开不了口不可。心里这样想着,下手毫不留情,正要劈到顾显头上,眼前突然青影一晃,手腕被人捏住,一阵锥心刺骨的疼袭来,像要生生捏碎他的骨头似的,李通倒吸着气,心里惊骇,抬头看去,来人从容站立,面容秀美,目光森冷,冷面阎罗一般。
“莫要欺人太甚!”卢象升捏住他的手腕使力往前一推,李通惨叫着向后倒退,脚下一个趔趄,坐倒在地上。
、盗匪
众人目瞪口呆。
李通见是一个文弱的小白脸,一张脸臊了红透,那么多人看着,他不愿意装孙子,一个鲤鱼翻身坐起,抄起地上的长枪刺了过去。
天启在屋里看见,惊叫一声:“小心!”
卢象升冷笑一声,侧身的同时,出手抓住了长枪,一翻一转,那枪便到了他手上。李通干瞪着眼睛,手尚在半空中。卢象升一脚扫过他肩上,李通一口血喷出来,几个翻滚重重落在地上,痛得全身抽搐。
十几个人相顾骇然。李通的妻子一直紧张地掩着口,此刻再也忍不住,扑过来跪在卢象升脚下,哀求道:“这位小哥,求你放过他吧,都是他的错,我在这里向你们赔罪。”
她转向顾显,还没说话,泪水先流了出来。顾显捂着疼得一抽一抽的肚子,烦躁地别开脸。
“既是大嫂求情,我就放了你。”卢象升瞅着李通,淡淡道,“记住今天的教训,以后不要再欺负我这兄弟。”
目光转到黄大海身上,他冷冷道:“顾兄弟明天要回家探亲,恐怕不能帮你了。”
黄大海尚处于呆愣中,听到这话,才回过神来,一时惊怒交加,指着卢象升,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手打……打边军,看我……”
他的话没能继续说下去,长枪猛然点在了他咽喉上,箭尖触着肌肤,寒气渗人,黄大海一下子全身僵硬。
他心尖吓得直抖,面上肌肉抖动,硬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哆哆嗦嗦道:“别啊,小哥,有话好好说……那个,杀了军长,依大明律,可是要……要砍头……啊!”
箭尖刺破肌肤,血渗了出来,他尖叫一声,眼睛瞪大,一声不敢再吭。
“顾显告假,同意么?”卢象升的声音依旧平淡。
“小兄弟,刀枪无眼,有话好好说,一个告假嘛,准了。”黄大海的妻子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
“准了准了。”黄大海连声附和。
卢象升嘲讽一笑,将枪撤了,转身看着顾显,语含关切:“你怎么样?”
顾显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来,他自打进了这靖边墩,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今天还是第一次扬眉吐气。看着吃瘪的黄大海和李通,他心里畅快许多,微笑道:“还好。”
天启从屋里走出,抬头看去,暮色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