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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圈,等我终于仰面朝上停止了翻滚时,再次看到老虎的獠牙巨颚,已经是近在咫尺了。
在这一瞬间我听到了周围的一片营救不及的惊呼之声,我几乎红了眼睛,不知道抓起了什么东西,在老虎纵身一跃,即将从我上方掠过时,我双目一闭,两手乱舞,心中大呼:“我跟你拼了!”
我的右手抓住某样东西下意识地向上奋力一举,只听到“扑哧”一声闷响,似乎划到了什么软硬不均的物体。与此同时是更加凄惨的虎啸,不过这啸声只到半截就嘎然而止了,一股滚烫的液体恍如倾盆而下,洒落了我一身一脸,一部分渗入眼睛,顿时一阵火辣辣的赤痛。正欲呼叫之时,那腥咸温热的液体迅速流进了我的鼻腔,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
“咣!”一声巨物砸落地面的声音,似乎地面都抖了三抖。虎血进入眼睛的同时,似乎我的头脑里也一片混沌,一阵阵红光浮现……
“福晋,福晋!”一片杂乱惊慌的呼唤声和脚步声终于把我的魂魄从半空中重新拉了回来,只觉得满脸满颈都是粘糊糊,温热腥腻的虎血,我正准备抬起手来先将模糊住眼睛的障碍物抹去,就觉得已经有人在用袖口急匆匆地帮我擦拭着脸上的血污,与此同时是多铎那焦急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在急促地呼唤着:“嫂子,嫂子!你怎么样了?”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禁不住声音的颤抖:“我没事,快……快帮我把这些脏东西擦掉,我的眼睛快要睁不开啦!”
“好,这就擦干净,这就擦干净……”多铎手忙脚乱地在我的头脸处一通乱揩,终于让我小心翼翼地试着睁开了双眼,由于眼泪迅速分泌的冲刷,方才的刺痛感已经大大地减轻了。
在大家七手八脚的搀扶下,我终于勉强地站了起来,只觉得藏在裤桶里的双腿仿佛抽筋了一般,在不停地颤抖打战,极力控制也没有丝毫效果,只好等着这不停头脑指挥的双腿自己累了停歇下来。
“嫂子你真厉害,在危急关头居然只一刀就把这头足有五六百斤的老虎给宰了,刚才真是把我们吓个够呛!”多铎伸手指着横卧在一旁已经死得惨不忍睹的老虎,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敬佩,或者是庆幸,我此时都顾不得追究了,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头从咽喉到腹部足足拉开了一米多长骇人口子的倒霉老虎。内脏肠子正缓缓地流淌出来,伴着暗红色的污血染了一地,把周围白色的积雪融化开一大片,一股腥臭的气味扑鼻而来,在干冷的空气中,热气在悄然地升腾着。
奇怪,我一顿歇斯底里的狂乱挣扎,怎么就碰巧成了“打虎英雄”呢?听着周围一片七嘴八舌的马屁声响,我这才注意原来右手一直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低头视线下移,终于真相大白——只见我的手里正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弯刀,犹自向下滴淌着虎血。
后来我一直觉得奇怪,往往危急时分,这类平时挂在腰间做装饰品的刀剑通常是拔不出来的,比如'荆轲刺秦王'里秦王嬴政的那柄似乎是锈住了的天子剑,比如后来九宫山面对一群乡勇的乌合之众时李自成那把怎么也拔不出鞘的腰刀,比如……怎么这柄每当狩猎时悬在腰间配合满洲风格猎装的弯刀,就被我轻而易举,手忙脚乱地拔出来了?而且还锋利异常,轻轻松松松地给妄图吞噬我的老虎来了一个开膛破肚?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
于是乎一个阴差阳错,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居然成了独力戮虎的勇士。单凭射箭猎获老虎倒也不算稀奇,但是只靠一把不足两尺的弯刀就将凶神恶煞的老虎开膛破肚的,却并不多见。在满洲,谁要是能够手刃猛虎,自然是受人钦佩的巴图鲁。不过这个光荣的称号是不可能落在一个女人头上的,好在我也不在乎,毕竟从此以后,经过多少人的传说和改编,这次意外事件更加有鼻子有眼,剧情精彩绝伦。大家都选择性地遗忘了我之前的威风扫地,狼狈不堪,这也要首先归公于当时随队侍卫们的四处宣扬。直到多少年后,大家一提到我这位摄政王大福晋,都要感慨几句:“那可是位可以独力戮虎的女中豪杰啊!”
很快就有人快马赶去营地报讯去了,毕竟哪一支队伍猎到了老虎,绝对是最大的彩头,岂能不大加宣扬炫耀的?夕阳终于落山,天色渐暗,遥遥可以望见远处熊熊篝火的红光,我和多铎同时对视一眼,现在是申时,离阿达礼密信中的酉时很近了,只要我们回到营地,很快就会准备盛大的晚宴聚会,那个关键时刻即将来到了,想到这里一阵血液沸腾:这场仗,我们是非胜不可!
“这场鸿门宴,想必皇上本不打算让我们女人也列席的,这是男人之间的争斗,可是如今报之猎虎的勇士是我,你说皇上还能找出什么理由不让我去参加宴会吗?”我手按马缰,语气平静地问道。按照满洲围猎的习惯,如果猎到老虎或者熊的勇士,不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普通佐领,都会受到最崇高的赞誉和最有排场的大宴欢迎,以彰显满洲热血尚武的精神。
“这是一定的,恐怕你就是今日筵席上唯一的女人了,皇上既然准备下手,那么庄妃肯定不能在旁边陪侍,可是,”多铎侧过脸来,忧心忡忡地望着我:“你一定要去吗?一旦动起刀枪来,我怕你会……”
“我都不怕,你还担心什么?”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出了有狂妄之嫌的话:“如果我不在场,才是真正值得担心的呢!你放心吧,今晚的事情,也许兵不血刃就可以解决,只要你和岳托阿达礼他们配合演好戏就可以了。”
多铎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他也是很识趣之人,晓得有些事情他哥哥对他也不是毫无保留的,“我相信你和我哥哥的布置,”这时他勒住了马,我也跟着停下,多铎微笑着冲我伸出手来,我立即伸手迎上,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处,用了用力气,同时沉声祝道:
“愿我们今晚诸事顺利,马到功成!”
……
果不其然,皇太极得知我猎获了老虎,立刻“大喜过望”地下令准备了隆重盛大的庆祝筵会,并且亲自出大帐迎接我的“凯旋归来”,献上老虎之后,周围将士顿时欢呼雷动。
我表面上谦虚得体,受宠若惊,实际眼角正偷偷地观望着周围的情形,只见多尔衮和庄妃都是好端端地站在皇太极身侧,神态自若,一脸欣慰,于是我终于将心底里的石头暂时放落了地。
由于大宴过去之后,才是爱新觉罗家内部的小宴,这场开在皇太极御帐之内的聚宴才是真正的好戏上演之时,所以现在还有一段时间,我借口衣袄悉数被虎血淋透,肮脏不堪,不足以见驾,于是在热闹非凡之时,悄悄地躲回了自己的帐中。
下令侍卫把守好帐口之后,我回到内帐,从衣箱里挑选出几件貂毛镶边,绣工华美的袍子来,先将脸面脖颈擦洗干净,脱去脏衣,然后站在炭盆前,一件一件地穿好华服。
重新戴好貂冠之后,我坐在床榻上,取来首饰盒,缓缓地戴上翡翠镯子,明珠耳坠,绣花颈丝巾,最后将黄金护甲套逐一套在纤纤的指尖,仔细打量着,我的嘴角微微地弯了起来……
酉时的这场爱新觉罗家族的酒筵尽管人数不够齐整,少了豪格和济尔哈朗,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君臣欢洽,其乐融融的热闹场面,大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个个喝得起劲儿,可谓畅快淋漓,就连今晚有重要任务在身的岳托和阿达礼伯侄二人都忙活得不亦乐乎,看他们一脸爽朗的笑容,丝毫不捉不到任何异样,这场戏在热闹非凡地上演着。但是真正心怀鬼胎的,只有皇太极,多尔衮,多铎,岳托,阿达礼,再加上一个我,一共是六个人,不过眼下这六个人,正在投入地扮演着各自角色的前戏,尽职尽责,不露半点痕迹。
我表面上谈笑风生,实际上手心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这是一场生死博弈,赌的是谁先下手,到底是先发制人,还是受制于人,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的确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正在冷眼旁观,似乎在等着什么。
等所有菜色上齐之后,终于,帐帘再次掀起,这次进来的侍女手上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银制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只覆盖着金黄色碗盖的官窑瓷碗,这碗小巧精致,我知道这里面装着贵重异常的羹食——虎丹羹。
由于我阴差阳错间杀死的那头老虎是公的,所以有两颗据说是壮阳益肾奇材的虎丹,它们要比什么牛鞭,豹鞭,海狗鞭还要珍稀,名贵异常,于是这等上好的羹食,自然要献给至高无上的皇上享用了。
方才还嘈杂的交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