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鱼非鱼顺口叫了声“好”。
谢础受到鼓舞,士气大振。后退至一幅《醉酒图》前,手指画作问:“这位小兄弟,依你看,这画如何?”
《醉酒图》是纯写实手法,描摹出酒肆内外几名酒客醉后的神态与动作。以丹砂涂面,渲染出酒意深浅;以衣袂飘摇、小童吃力的身形、表情,暗示着所搀扶的酒客的醉酒程度。最有趣的是一人赤膊跣足坐在一丛杂花下,旁边落着一只鞋子,正折了花往头上插戴,那醉态可掬,令人莞尔。
“很有趣!栩栩如生,如临其境。假使百年千年后,风俗人物更替,单凭这幅画儿,就可以管中窥豹摸到今时今日的心跳。”
谢础的眼珠子似乎要蹦出来了。
“其实我一直认为,绘画的目的就是明劝诫、著升沉,千载寂寥,披图可鉴。通过这真实的描写收到教育的效果。不知道小哥以为呢?”
那谢础突然身体肃立,双手抱圆,深俯身、前推手,上举齐额,朝她行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天揖礼。
鱼非鱼吓了一大跳。要知道,这揖礼是有讲究的,尤其是这天揖,一般只用在祭礼、冠礼这样正式的礼仪场合中,而且是对尊长才行的礼。
所以,谢础这一揖下去,不但惊煞了鱼非鱼,更惊呆了无数的路人。
“呃,谢那个……大哥,你、你折杀我了……”鱼非鱼笑得干巴巴的。因为她能看出来,谢础绝不是在开玩笑。
“不!项橐七岁为孔子师,先生刚才一番见解,精辟高妙,谢础拜服!这‘先生’二字,你当之无愧!”谢础严肃的目光里隐隐含着水光。
“不不不,完全是因为你画的好。你看,不管是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可圈可点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随类,赋彩;还有这经营、位置;转移、模写。简直是无一不精彩。我跟你说,刚刚隔着一条街,隔着人海汹涌,我一眼就给你的大作吸引住了!我虽然不擅丹青,可是这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是你画的真心好,而我的话也真心的不是虚情假意。……”
“气韵……骨法……经营……”谢础似是痴了,念念有词地,群星闪烁的眼睛里,突然涌出来两行热泪。
“先生……知音哪!今日之后,谢某死也瞑目了!”那身子像是苞米杆子,再次倒伏下去。
鱼非鱼忙不迭地托住他的手臂,正要谦虚两句,耳边忽然清清楚楚地听到一声不胜寂寞的幽叹。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为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黍离,太黍离了,太屈原了!”是谁?
刚刚才有过一面之争的幂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静静地“看着”她和谢础的互动。
鱼非鱼不由得一笑,心想这人出现的挺及时,倒替她解了围。
“抢簪子的,你一看就是文雅人儿。你也替这位谢小郎评判一下可好?”她这话可是包藏了企图的。世人的心态,向来是“穷在街头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谢础的画再好、她夸得再狠,其实都抵不过贵族的一记沉吟、片刻驻足。她想通过这幂篱的口,替谢础打打广告,赚几个润笔费。
那幂篱的身形有几分踌躇。他身边的一名仆从低声说了句什么,估计是劝他离开,莫要理会那阴邪小人。可是幂篱却没有接纳他的意见,反倒是轻移莲步,姗姗走向前来。
“贵人可是要买字画?请看,这些都是这位小郎的近作。看看,多新颖的题材。这线条、这着色,啧啧啧,令人一见难忘啊!像贵人这种身份,平日难得见识到这市井俚俗的真实生活,买几幅回去瞧个新鲜热闹、博个开心却也不错!价格嘛,童叟无欺,一概一两银子一幅。”
她这边一叫价,眼角便瞥见谢础的腿颤了一颤。
也是,一幅画一两银子,那得是多么有名的大家才能达到的标准!谢础不过是一无名小卒,且又画的是有违当下潮流的东西,满心巴望着能有人瞧得起就好,哪还敢奢望赚钱?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兄弟,胆子也忒大了吧?到底是在逗那贵公子开心呢,还是在锻炼他的心理承受力?
但是,令谢础惊讶的是,鱼非鱼的那一通“王婆卖瓜”居然说动了那幂篱!
“好,我要这张、这张,还有……这张。”幂篱的玉色葡萄缠枝暗纹的长袍下,伸出一截玉白手指,遥遥地指点着。
左右闻声而动,一个收拾字画,一个付银子,动作那叫一个麻利。干惯了打家劫舍的匪徒怕也没有这么高的效率。
几块凉凉的、沉甸甸的碎银子落入了汗津津的手掌中。谢础不敢置信地盯着,感觉如在云里雾里一般。等到回过神来,想要致谢时,却哪里还有鱼非鱼的身影?只看到一角青衫偕着一方锦袍横穿过人群去了对面。
这位分明才高八斗的小个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
“你真是个好人。”鱼非鱼边走边说,“今天害得你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是抱歉。话说,我也正是看准了你心眼好,所以才那样干的。我是不是很卑鄙?为了表达我诚挚的歉意,我请你喝茶好不好?”
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可以有效地化解矛盾。这种前倨后恭的事儿,鱼非鱼干得炉火纯青的。她可不是傻子,非常明白得罪人尤其是贵族对自己绝对没有半点好处。
“嗯”。幂篱下传出柔和的一声。
鱼非鱼歪头看了看。当然,什么也看不到。那幂篱长至腰间,除非她钻进去,否则,根本看不清那后面的真容。
“你看什么?”幂篱的声线始终压得低低的,像是故意压着舌头说话。
“当然是看你啊。”鱼非鱼微笑道。心下却在想:这是个男人,却翩跹有女儿态呢。红线是个女人,却冷冰冰蛇似的,像是情窦未开的莽汉子。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男生女相,女生男相”?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茶馆前。
红线一直占着席位。瞧见鱼非鱼领人回来了,屁股都没动一下。
鱼非鱼很想重冲她发飚的:做人婢女,这个时候不该恭敬地起身行礼么?丫的简直无法无天了!
碍于幂篱在,她竭力忍下了暴动的欲望。将自己的席子让给了幂篱,又喊伙计招呼那俩仆从一边喝茶去,另外又要了一领席子并一壶新茶。
幂篱目视红线,略有几分迟疑。
“这是我捡回来的一个可怜人,这儿有点毛病。”鱼非鱼指指脑袋,煞有介事地说道。
幂篱点点头,徐徐地坐下来,姿态端庄典雅,一看就是从骨子里沁出来的优雅。
鱼非鱼于是更加肯定了这幂篱的出身不凡。
而当幂篱坐下时,腰间的白珩便清晰得呈现在了鱼非鱼的眼前,那玉温润清白,一看就是上等货。
君子如玉,美人如玉。鱼非鱼看着那幂篱宽袍大袖都遮掩不住的妙曼身躯,所能想到的便是:这么好的一副身子,如果给开云公主瞄上了,绝对没的跑。做女人做到开云那个份儿上,够本了!不过呢,女人看男人,不但要看相貌、身材,更重要的还是那床上的功夫。光有好皮相,却是软脚虾一只,只怕也讨不到女人欢心。像幂篱这种,太弱了,只好做受,给那大鹰国主受用还差不多。伺候开云?就不知开云的脾气如何,欲求不满之时,会不会宰了那“银样蜡枪头”?……
☆、94小别
“小郎,小郎?”幂篱的低呼入耳,鱼非鱼猛然回神,掩饰性地笑了笑。
“你刚才……心不在焉?”幂篱话里的好奇影影绰绰。
鱼非鱼故作深沉:“没有。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开口才不至于污了贵人的耳目?”
幂篱以袖掩口,轻笑一声。
那笑声——
鱼非鱼的心原地蹦了两下:靠!敢情幂篱不是真男人,倒跟她是一路货,都是假凤虚凰啊!
她的眼睛油然地转向红线。倒是这货真价实的女人,好像一点都不擅长女人的小动作呢!不会化妆,不会服侍人,不懂温柔,不会走碎步,不会抛媚眼儿、甩帕子,更不会笑不露齿——话又说回来,丫啥时候笑过?能咧开嘴巴的时候,除了吃饭喝水,便只剩下跟她犟嘴了。掩口葫芦?丫若是会这情趣儿,早就替人养孩子去了呢!
就会一样女人的坏毛病:拧人。给她拧过几次,疼死。拧过的地方连着几天都是乌的。生那么大力,就该扮花木兰上前线打仗去。做女人,浪费资源了呢!……
幂篱不知她这边正转着歪念头,只道是真的有所顾虑,便道:“小郎随性就好,没有关系的。”
“你真是好人。”鱼非鱼眉开眼笑。
“这话,你说了两遍了。”幂篱的声音也轻松起来。
“我这人,你不知。诓人的时候呢,妙语连珠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可是,一旦要说真心话了,就完了!嘴巴笨的就像那老翁老妪的棉裤腰。”叹口气,显出不胜烦恼的样子。
幂篱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