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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除了搜寻顾云汐的踪迹,还接受了一项重要的任务,便是缉拿当日在西厂犯下血案的陆浅歌。
那日,明澜被内侍装扮的他一番羞辱后断去二指。再次醒来,他才幡然忆起,那化名“小陆子”的内侍新面孔,居然就是当初万花楼里扮装成艺伎,从他手中救走顾云汐,还将他和他的手下打到溃不成军的“乱党”。
明澜当场恨极气疯,派人画影图形,以盗匪为名将陆浅歌的画像张贴于京城各处关要以及闹市口,并派出缇骑日夜挨家入户,四处搜捕通缉。
一时间,京城内外陷入波云诡谲的氛围中,局势纷扰,处处虽表面平静,然内里却风声鹤唳、暗藏杀机。
七月孟秋,晚风席席。深蓝的天穹上,无云也无星子。
冷青堂一身素色月光绸长衫,散着墨发,坐在院里的梧桐树下,正编着根红绳。
轻风微微掀动发丝衣摆,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叶片,将密络的斑影照在他微弓的宽阔脊背上。
他的身影,在参天茂密的树冠下,显得孱弱而单薄。
程万里由打外面进来,快步到督主身边停下。
每天,尽管大队人马带来的都是徒劳无果的消息,遵督主指示,忠诚的千户还是会按时回到提督府,向督主作汇报。
云丫头不在身边,督主又恢复到以往的样子,凌厉、寡言,那副不近人情的冷漠与疏离感,总使人望而却步。
程万里静静的站在一边,看督主素白修长的十指翻动,两根咄咄灼目的红绳,便在他灵巧的指尖下,生出各种形态。
整整一月的时间,督主房中有了厚厚一匝红绳,每根上面的平安扣、玲珑扣、渔人扣等,样式不尽相同。
老程最清楚,督主虽是从不曾说起,可他心中,一直都对云丫头失踪之事,抱有无限的悔意。
裕昭仪、晴儿、小慎……许许多多的人,许是因他与嫣晚结作对食怨他,许是因他将云汐弃在明府怨他,又有谁真正看到,他容色平寂下隐着的一颗纷乱的心?就如绳上的千千结扣,滴血的殷红
又有谁能明白,白日里这样一个果敢冷戾之人,也有夜半独自舔伤之时?
悔恨最是可怕,它是种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一旦烙上就将
伴及生命之终,不可被轻易抹除。
且随时间推移,这道伤会蔓延扩展,疼痛加剧。
程万里理解督主,他的内心正承受着悔恨的煎熬。而人在高位,不可随意发泄情绪,只能以编绳作为寄托,将内心全部的痛与思念,织进绳中,锁在每个玲珑的圆扣里。
四下安静,一刻风过。
程万里听得院外打更的铜锣响过三声,犹豫一下逐的看向督主,轻声慢语道:
“夜深了,属下扶您回屋歇息吧。”
冷青堂薄唇轻抿,微垂长睫,那漆黑浓密的鸦羽在清幽的月光下,印出下眼处两条浅淡的、模糊不清的暗影。
日渐消瘦的俊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须臾眸色凝滞,投在指尖红绳上,映着咄咄的红光。
停了手上动作,冷青堂漫声开口:
“还是没消息吗?”
老程万容色怔了怔,即刻颔首,将声音降低一度,回:
“是,属下无能。”
朗眉微蹙,邃黑的眸中光辉明灭复杂。略作思忖,冷青堂抬头,目光漫无边际的放远,平视前方某处。
“西厂可有什么动静?”
“回督主,一如既往。明澜也在到处撒网,遍寻丫头与陆浅歌的踪迹,俱无结果。”
冷哼过后,冷青堂道:
“是时候了,该轮到本督出手,拾掇那群乌合之众了……”
话毕,他自树下站起,携着编到一半的红绳幽然转身,素袍轻盈的衣袂于深沉夜色下翻飞蹁跹,漾起一抹雅致好看的弧度。
澹然之声汩在轻浅夜风中,微有靡丽缱绻的回音:
“明日吩咐宫中线人,为本督做件事……”
明澜最近时运不佳。
自遭夜袭到被断指,他已惹得万皇妃对西厂彻底失了望。
所幸他也算是宫里的老人儿,伺候万玉瑶年头最久,又极会讨巧卖相。
经他在永宁宫苑前脱袍长跪,一番恸哭流涕,终使万玉瑶念着昔日主仆情分,暂熄了雷霆怒火,帮他暂时保住了西厂提督的权位。
不过,万玉瑶也是个挑剔的主儿。
因见明澜左手失了两指,心存忌讳,之后便再不轻易宣他进宫了。
冷青堂那里高调复权,西厂这边栽了大跟头,于是明澜学着低调起来,将西厂交由安宏打理,自己又躲回提督府中。
旦凡有重要事项,明澜便让安宏派人入府通报。公文红批,都拿到府中,由他审阅定夺。
日子在相安无事中一天天过得极快。
近来,宫中蔚烟阁的瑾才人时不时的遣内侍到明府,邀明澜入宫会面。
明澜忌惮宫里有关西厂的风言风语,又是才将断折的尾骨养到不疼,便几次推脱并不愿前往。
然蔚烟阁再派人来请,明澜推脱不来,只得硬着头皮入宫。
瑾才人,即西厂刚接管贡院时被明澜看好,从贡院入宫,直接被送上孝皇帝龙榻上的顾云瑾。
日进隅中,蔚然阁内,顾云瑾手摇蝶花团扇,正是百无聊赖。
听到皂靴特有的掷地铿锵的脚步声,顾云瑾媚然一喜,从椅上起身相迎。
盈唇轻笑,娇声道:
“干爹,你可来了!” 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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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不甚安分的顾云瑾
明澜自宫苑外款款而入,身后紧随的一众内侍太监,自他精致洁净的皂靴刚进门槛那时,便知趣的立在蔚烟阁的廊下,全是垂手低眉,安静等候的模样。
明澜抬眼,只见眉飞眼笑的顾云瑾一路细步,快步行至他的面前。
今日,她头梳娇艳张扬的凌云髻,鬓间钗环珠矶,各款各色搭配得当。
她身上是件湘色暗花细丝褶襦裙,对开玉兰花刺绣衣襟中央,袒露着修长雪白的颈子,与大片精致的锁骨。
杏眸流光,水潋滟的清浅眸色对上明澜两只桃花眼时,清晖婆娑的眸底,似乎正压制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激动。
红酥手翻扬,轻轻搭上明澜的右臂,顾云瑾引他一壁向前走,一壁有些撒娇的捏声道:
“干爹,您多久没进宫看女儿啦?怎么,如今女儿求着您来,您都不愿走这一遭吗?”
美眸流转,她一眼便看到明澜那被澹色金丝宝相纹鹿皮手套覆盖的左手。
那手套,专为掩盖两只断指的丑陋。
迅速只看了一下,顾云瑾当即胆战心惊,顿时有股透心凉的寒气,凝在了后背。
见天戴着这么个皮套子,难道手掌就不觉闷热吗?
这问题,她也只敢于心里面问问。
大羿皇宫内苑里资历高的内侍太监,身体虽有残缺,比起常人却是更谙鱼水之欢的门道。
他们常常教导年轻、资历浅的主子们如何行乐,或是调教那些身份卑微、进得宫中没有后台可依的宫娥,借以另辟蹊径,从另一方面获取生理无法满足的补充。
明澜便是这种内侍头目。
作为朝野上正二品的西厂提督,手握高权且执掌贡院,不知有多少年轻美貌的贡女变着方儿的巴结他。
当初顾云瑾找上他,他也一眼便相中了她。
容色绝美娇俏的她是个自负轻傲的性子,一心想要走捷径爬上龙床。
可想而知,明澜并不会白白帮助顾云瑾实现夙愿。他将捷径指给她,然必先从她身上占尽便宜才行。
经明澜之手调教几次,顾云瑾终于如愿以偿,坐上了直通后宫嫔妃之路的凤銮春恩车。
也因受过明澜浅显不算深入的调教,她与他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如今明澜见了顾云瑾后并不行拜礼,全然不尽臣子该有的本分,由着她一路指引,带他到东面的楠木罗榻前,且对她给予的特殊关照,表现出一副理所应当的坦然态度。
那榻上配有喷香的银霓红细软锦坐垫。
明澜卸下外面蜜合色繁华迷离月缎披风,露出皎白的提督蟒袍,以及一段纤长的妖娆体态。
转身落座,儒软的坐垫不会令他受过伤的尾骨再感疼痛。
“这般急着找我,究竟何事?”
明澜撩眼皮看向容色乖顺的顾云瑾,神情几分恹恹,漫不经心的问。
顾云瑾双手拢在一处,葱白的十指紧紧交缠,美艳勾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