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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五夜了。”
“东厂那头几件大案,眼下可有进展?”
“回督主,收到暗卫消息,万刀堂与天下盟将于三日后如意岭有所行动。其他几桩还在暗查,贾疏仁那头也是拷问几圈,还吐出有用的信息。”
“万刀堂与天下盟勾结西夷,对皇上、对咱们而言都是心腹大患,除掉他们已迫在眉睫。过会儿本督就去东厂,与大伙部署方案,先把万刀堂的案子结了。”
冷青堂眸色沉了沉,突然说起:
“……云汐去找明澜了。”
程万里黝黑的大方脸上立显愁云,朝督主深深点了点头。
康海那小太监机灵乖觉,极会做事。刚刚奉命去传程万里时,他已向其知会过督主问起顾云汐的事来。如此,程万里心中多少有所准备。
“那日您昏迷不醒,医圣来过也是无力回天。之后玉玄矶现身,他教云丫头去找明澜,以自身换取解药……”
程万里无法继续说完,两眼凝满通红的血丝,垂头哽声道:
“说来说去都是属下无能,前两日去寻七番小队的人马正式带回消息,蒋挡头他们,于瞳山殒身了……”
冷青堂慢慢阖了眼,似沉浸在无边无涯的悲恸之中无法抽身,容色晦暗道:
“事已至此,不怪玉玄矶也不怪蒋挡头,他们俱都做了他们该做之事。”
“督主?”
程万里遁然瞪大两眼,表情错愕。
他,分明已从督主平静的言辞之中,听出了另一番隐含之意。
他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督主拖着麻木的身躯,携有异常冷静的表情徐徐走到门口。
冷静,他那使人恐惧的……冷静!
倏然举臂,冷青堂猛的推开门扇,仰头望向高空。
深邃的黑眸满载了悔意、无奈与悲伤。
此时,这许多的情绪交杂为浓重的雾气,形同一张厚重的面具,覆盖了他一张平
和却无温的脸。
任暖融融的阳光打在羸瘦孱白的五官上,却化不开那双晦暗的眸间,积聚的冰冷阴霾。
缓缓开口,沉吟之声低靡而颓惫,满溢了无可奈何的凄凉与悲哀:
“本督千万筹谋,却未料到蒋挡头的失误。眼下他横死瞳山,本督也有推不开的责任。
本督曾在先皇面前发下重誓,故大事未成,本督必要留下自己的性命。如今用上云汐,确属情非得已。
本督时常羡慕寻常百姓家,可以拥享岁月静好,与所爱之人执手,看一世海晏河清。然世上有些事,本督注定没的选择!”
程万里了然,逐敛了内心万般的痛楚,戚戚看向督主孑然的背影,问:
“宫里的裕昭仪派人问过云丫头了,想与她约定见上一面。前番被我搪塞过去,若是再来,该如何回她?”
冷青堂忧然想了想,答:
“若线人再来,告知本督办万刀堂的案子时受伤,云汐日夜侍奉身染风热。待其大安后,再与宫里作联络。”
程万里神情一顿,略有犹豫:
“督主,云丫头在明澜府上……不会有事吧?”
“贾疏仁的案子虽无实据指证万氏,然万氏与之定有牵连。
眼下明澜以云汐为质,断不敢对她如何。而云汐慧黠,也会在困境中保全自身。
待了结万刀堂与天下盟,本督再想计策,迫明澜放掉云汐。”
眉头收紧,逐渐变得清冷凌厉的眸色,定定投向蔚蓝无垠的天空,仿若已然透过了稀薄的云层,看到世界的另一彼端。
思绪百转,冷青堂在心中默念:
丫头,等我
……
明澜刚下朝就被永宁宫传唤了去。
皇贵妃要见他,他不敢耽搁,一路脚下生风赶过去。
刚迈进正殿门槛,便听到里面万玉瑶那喋喋不休的叫嚷声:
“我早就告诫你不要张扬,不要太张扬!你就是不肯听话”
接着是神乐侯万礼的声音,语气透着十足的不耐:
“长姐就是敏感。皇上许久没到你这里来,来了总不能闷坐,定要与你拉拉家常。闲聊时随口问过我在南苑的新宅,何至你紧张如此!”
“他是皇上,金口玉言岂能儿戏!别忘了,穆阳布政史如今还在东厂昭狱里面。
你再去知会母家几位舅父,为官的行商的,处事务要谨慎圆滑,不可被人捉了把柄,惹火烧到本宫头上!”
“你放心,他们几个行事一向周密,便是与那些人往来合作,于红利账目上也都用化名。东厂再查,又如何抓到万家的把柄……”
姐弟两个争论时,宫娥引领明澜走进内阁,明澜向两位主子拱手施礼。
见他来,万玉瑶忙把火气向下压了压。
刚刚她与小侯爷所谈之事已悉数传入明澜耳中,今见万玉瑶脸色沉得难看,明澜便上前劝慰道:
“娘娘安心,侯爷做事一向谨慎稳妥,断不会留有后患。”
“你是不知,昨日皇上来永宁宫小坐,专门问起南苑的新府邸。似是听到什么风声,说里面陈设奢靡,气势直压他的皇城!”
万玉瑶又心烦的瞥向万礼,玉笋纤掌愤然拍桌,怨怼道:
“左不过是你挥金如土,树大招风引来别人注意,将话递到皇上那儿。眼下皇上已下口谕,让东厂加紧理顺贾疏仁官道的关系网。皇上这是动上真格了,看来日后还要有官员相继落马。”
明澜垂目聆听,没做评论。
万玉瑶抬起桃花眼直视垂手而立的明澜,问:
“上回你说西厂已经拿了名叫‘顾云汐’的贡女,你打算何时安排她入宫,到本宫这边来伺候?”
明澜闻言神色微僵,逐的拱手:
“此女眼下正在微臣府中,因是之前缉拿时人拘捕受伤,眼下尚在昏迷。待人醒了,微臣自会调教得当,亲自送来永宁宫侍奉娘娘。”
“调教就不必了。本宫这里有的是经验足的教养嬷嬷,还会管不住一个小小宫娥?!”
有感皇贵妃剐来的眼神携着丝丝入骨的凉意,明澜不敢多言,只得向其施礼:
“是,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
回府后刚过一重院,明澜就看到侍奉顾云汐的小丫鬟迎头急急跑上来。
“督主,您可回来了!”
一见主子,小丫鬟慌里慌张福了身,接着咧嘴哭起来,像是受了万般的委屈。
“怎么了?如此没规矩!”
原本在永宁宫就憋了一肚子怨气,如今见下人如此,
明澜心烦叫嚷,嗓音尖利刺耳。
“督主,那个云姑娘好厉害,硬是不沐浴也不肯更衣。我与菱荷又是苦劝了一上午,她反倒急了,您瞧瞧把我手挠的……”
明澜忽的止步,诧异的看向小丫鬟骨瓷般细腻的小手。
果然,柔滑皙白的表面尽是些条条道道的红印,深浅不一,有些个已经破了皮儿,渗出鲜艳的血珠子来。
嘿呦!小猫就是小猫,精神头蛮大。毒散睡过两天,醒来就吃,吃饱了便开始撒泼,急不可待的挥舞猫爪子抓人了。
方才在永宁宫里经万玉瑶问起时,明澜故意说顾云汐尚未苏醒,其实是想将她多留在府中几日。
这只傲娇可爱的猫儿,不知让他多少欢喜多少忧!
复看丫鬟手上伤痕,明澜“噗嗤”笑了,眉眼间重紫的眼影扬得老高,对小丫鬟说:
“行了行了,这儿没你事了,下去吧。也真是废物,两个大活人,折腾两天,都没能将干净衣裳给人家换上,好意思跟这哭!”
小丫鬟受了伤又挨主子斥责,心里就更委屈了,抹着眼泪福身退去。
早在两天前,顾云汐就先于冷青堂一步,从昏迷的状态里清醒。
同样中了绝魂散毒,她中毒时日短,施救及时,身子自然比冷青堂恢复得快些。
人醒后,也知自己被明澜扣在他府里,索性不再闹。
既来之则安之,她稳稳的待在明澜房里,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滋补吃什么,活活将明府里的几大厨、与伺候她的两丫鬟折腾个溜够!
吃饱喝足,她继续倒头大睡,一壁恢复体力,一壁想策略逃跑。
顾云汐知道明澜有洁癖,喜欢摆谱臭讲究。
为保全自己,她故意不洗澡不更衣,就穿着来时被雨水淋透、而今也已自然风干的火红裙,散着满头油腻的长发。如此,明澜必然嫌弃,不会想要沾她身子。
这招果然奏效,在她清醒之后的两晚,明澜都在西院的厢房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