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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混了过去。
只迎春看了那画儿,便转头凉凉看惜春一眼,倒让惜春不由得面上一僵。心道这个二姐如今才是头一个难哄难骗难对付的人啊。
数日后又在稻香村碰头,李纨便笑道:“四妹妹的好画儿,我看你这丫头很该改一个名头。千万不要再叫什么‘入画’,竟是改叫‘符画’才好。”
惜春知道李纨看出端倪了,也不遮掩,随手拿了个果子啃,又道:“要不怎么交代过去呢?我可不想像宝姐姐那样,一年到头不停的画完这个画那个。这虽是一个园子,春秋冬夏,风雨霜雪的,要一样样起兴了,画到什么时候去!如今这样不是正好?大家干净。”
迎春道:“当日看你利索答应了,还当你想通了呢。却原来是这样打算。怪不得,每回我们要去看看你作画,你都推三阻四的。”
惜春笑道:“‘头未梳成不许看’,难道二姐姐不懂?”
迎春看她一眼,点头道:“‘一诗千改始心安’,你倒真是为了求个‘心安’。只这么设计哄骗老祖宗,你就真能心安了?”
惜春吐了颗核儿笑道:“若是老祖宗请我画个什么要紧的灵符,我这般做来实在不妥。只如今让我画个琴姐姐的雪地捧梅图,什么要紧事了,也值当我不安心的。”
迎春摇头道:“侍亲奉长,哪有这么论的?孝顺孝顺,孝还要顺,你这敷衍在先,欺瞒在后,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惜春歪了头想想道:“二姐姐前些日子不还同我说‘念’与‘境’的事?如今看来,二姐姐造境的念是‘百善孝为先’,我的却是‘六亲不和有孝慈’呢。要我同自己说‘该孝顺长辈’之时,岂非已经起了不孝之心了?若非如此,何用说服自己‘该’与‘不该’呢?道论本心,硬加上一个该字,造作出来的就是真‘孝’了?还不如我这般‘真不孝’爽快些!”
迎春无奈,看着李纨道:“嫂子,你说呢?”
李纨摇头道:“二丫头你这是祸水东引之术啊!我也不知道对错是非,只问一句,若为长辈,到底是喜欢‘假孝顺’多些,还是喜欢‘真不孝’多些儿?”
迎春皱眉,“就没有‘真孝顺’的?”
李纨笑道:“若是以‘全自本心,毫无造作委屈’为真的话,这真孝顺还真要讲究个机缘了。正好长辈与小辈同心共好还好说些儿,若不然,一个要‘万事稳妥’,一个要‘险中求胜’,可怎么调和呢?”
迎春细思了一回,叹道:“嫂子却是站在四妹妹这头了。”
李纨摇头道:“我哪里都不站。教你们一个乖,凡事有争时,恐怕多是所见不全,尚有疑虑的缘故。‘昨儿我吃腊八粥了’。这事儿你同我争不争?”几人听了都笑,李纨又道,“就算你要同我争,我也不理你。吃不吃的我不比你清楚?我实在是吃了腊八粥的。
这腊八粥到底该放几样干果蜜饯才最合当?这就有的说了,若乐意,争上一天两天也不见得有何结果。可见,这世上众人都确知之事是无争的。能起争论的多半是难定真伪之事。既不知真伪,赶紧测定全局事实为要,空坐在这里争个高低上下又有何用。不过口舌之利,终究于道无益。”
迎春便问:“如我同四妹妹方才所言,如何测其全局事实?”
李纨笑道:“这事该有个根本法,只是这个说来你们恐怕难懂。我就随意问两句,何为孝顺,因何孝顺?世上是否有不孝之人?若是世人果然都‘该’孝顺,为何却总有‘不该’的现世?这‘该’从何来?你自心因何认定的这个‘该’或‘不该’?”
众人都细思时,贾兰却道:“嗐!说这些外头的东西何用?最要紧一个自己能耐如何。你无能时,便是想孝顺,拿什么孝顺?别说这个,有人欺到你长辈亲人头上,你尚无力反抗时,又说什么孝顺!有了足够的能耐,哼,便是你自己有想不到的,一堆人替你琢磨着如何孝顺你家亲长才对才好呢!”
李纨回头皱眉看着他,想起今番珠界中所看的各道修习之术,又见贾兰一脸正色,也只摇头叹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大家大概可以看到贾兰同他娘的路子差异了,既说条条大道通罗马,就让他们各行各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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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266。新岁重开
到了腊月二十九,诸事具备。转日除夕,贾母等有封诰的先全副穿戴进宫朝贺领宴,归来又往宁国府里祭宗祠,连贾敬也不得不随俗禀礼。
待贾母回转至荣国府,一众族人子弟皆过来叩拜行礼,待得众人按序落座了,两府仆役又过来挨班行礼。如此几番停当,才是全府团圆饭合欢宴时候。
薛宝琴自幼跟随其父四处游历,对各处奇景罕事分外热心,又因她已认了王夫人为干妈,这回得了贾母的准允,也跟着一同去了宁府。只到底非是贾家之人,只站在院中廊下看了整场,没进去跪拜。
家宴毕,众人散了,贾母回房更衣。服侍贾母换下蟒袍,换上一身香色织金盘绣的家常衣裳,重梳了头,鸳鸯又往外去端了一盅汤药进来。“老太太,要不要略歇一歇再往外去?今晚上要守岁,寅时就该接天地了,明儿一早又得进宫去……这会子趁空歇一歇也好。”
贾母想想点点头道:“扶我过去略歪片刻吧。”
实在是这一日,自早到晚,几处奔波,还都是拎着心吃着劲的事儿,到这时候也着实乏累了。只这大家规矩,分毫错不得。一会儿还得往外主持守岁之事,且今夜各处都通宵焚香上供,真是一刻也错不得眼。尤其眼前凤姐还怀了身子,王夫人又一直病恹恹的,越发让人难放心了。
鸳鸯走到外头,宝玉等人也都回去换衣裳尚未回来,嘱咐了琥珀玻璃等人几句,仍往后头去了。
大观园里此时各处灯火通明,映着残雪湖冰更如琉璃世界。所有通廊都点上了红纱灯笼,专有一队人管着灯火,备着蜡烛随时替换,保证彻夜不熄。上下人等都换上年节新衣,往来喧嚣,绸映灯火缎映月,好一派富贵景象。
宝琴同湘云都在宝钗处,这一日看来,正赞叹:“若是凭空让我想,再怎么也想不出来的。这样气派场面,体统规矩,原来所谓大家气象,该是如此样子。”
宝钗笑道:“你又说什么,如今你去过的地方,倒有一半是我们没去过的。如今又赞又叹的,到底能怎么呢?再好也是他们这里,我们可比不得。”
史湘云却道:“你也就头一回看看,觉着热闹,真让你在里头跟着拜,才晓得厉害!往年在家里除夕元旦两日拜影,这一路头磕过去,第二日还晕着呢!晚上又要守岁,若不小心犯困了,还有嬷嬷在一旁提着,要紧时候,掐你一把拧你一下你也只能忍着。别提多没意思了。”
宝琴想起来史家一门双侯,也是世家传承的,便凑过去问这问那打听起来。史湘云原是个好说话的,这回有人问上来,巴不得的。看两人说的热闹,宝钗打断道:“好了好了,说正事儿。一会子该守岁了,你是同我家去呢?还是跟着她往老太太那里去?”
宝琴问道:“姐姐不过去?方才鸳鸯姐姐还说一会子姐妹们都要在老祖宗那里聚齐呢。”
宝钗笑道:“孩子话!平日里若是老太太高兴,别说我,便是我妈也乐意一同乐呵去。今儿什么日子,哪有往人家家里守岁的道理。只你又同我们不一样,你原是认了姨妈做干妈的,也算半个女儿。要怎么样,你自己拿主意。”
宝琴正踌躇时候,薛姨妈打发人来让宝钗几个都往贾母院子里去,说是大家一同守岁热闹些还好混困头。宝琴大喜:“婶娘可是救了我了!”
宝钗听说如此,便也只好换了身衣裳,一同往贾母院子里来。路过沁芳闸时,湘云远远看着潇湘馆,叹道:“我们这里一群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晓得林姐姐一个人在家里,孤伶清的,怎么熬过去呢。”
宝钗眸色微沉,笑道:“她那里代父祭祖,也是整套的规矩,哪里还有空感慨这个?你这却是以己度人瞎担心了。”
她话说完,三个人一时都想起来自己此时都是寄身亲戚家中,虽满眼富贵繁华究竟与己无干。倒是黛玉,虽是孤苗一个,却有一众得力仆从扶持辅佐,掌家立业,不落旁人。如今人家在自己家里,自然事事心中有数,也不用费心去猜度周围人等的喜好、顾及别人家的规矩俗例,岂不比自己自在得多?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