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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俱是凑趣的笑起来,金抱一对身边的两个武人做了一个手式,众人手脚并用,搭了个人梯,直接翻墙进去,打开了大门。
赵王府规制当然是属福州第一,大门就是用的七开间,仅次于天子正门的九开间,大门规制宏大,还细心雕琢过,人们在穿过之时不象是经过普遍的门房,而是象是从宏伟阔大的房间中穿行过一般。
穿过大门,眼前是高大宏阔的照壁,两侧是廊檐相接的厢房,绕过照壁,则是阔大的院落和高耸的殿阁,要走过三九二十七级的陛阶,才能抵达王府正殿的廊檐之下。
徐子先知道这座大殿的殿名为长寿殿,檐下悬挂的殿名还是天子亲笔手书,是正经的御笔,这是天子赐名,也是希望自己生父生寿的寄望,是在崇德八年时赐下,当时整个福州轰动,年少的徐子先也是随父亲一起进来贺喜,当时赵王端坐在殿内的金台之上,面色恬淡从容,看到徐应宾携徐子先进来拜贺,赵王只是随手一拱手还礼,并未将徐应宾看在眼里,随后安排宴席,徐应宾也是被安排在角落之中,当时的徐子先就深感受辱,发誓一定要光大南安侯府的门楣,以求有一天能够使赵王另眼相看……这当然是当时少年人的想法,现在想起来只是感觉好笑而已。
徐子先没有犹豫和迟疑,他身边尽是一些捧刀的武人,仅从武力来说,吴畏三和金抱一也都是万人敌的勇将,众人都是武艺高强,身手远超常人,何况这两年来府军几乎隔一阵子就会有一次大战,几乎在场的每一个武将都是满身的杀气,在战场上人会尽显凶残暴戾的一面,徐子先身边的武将,大抵皆是如此,又岂是赵王府的那些无能之辈可比呢。
在徐子先将抵大殿之前的时候,赵王府终于也是有人点亮火烛,四周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的窃窃低语声。
稍顷之后,亮光大起,有不少穿着皮靴,披铠甲执长矟的赵王府牙将出现在庭院两侧,他们中有人举着火把,另一手执长矟或横刀,也有人双手持长陌刀,或是长斧,铁戟之类的武器。
这些人脸色异常难看,惶恐紧张之色相当明显,在涌出之时,很多赵王府牙将的身体都是在微微的颤抖着。
在这些牙将出来时,很多持矟捧刀的秦王府军的将士,开始斜眼看向这些人。
赵王府的人胆战心惊,他们被这些披甲持矟的武士所惊,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那些或圆眼或微闭的眼神之中,冷漠的杀机相当明显,这叫他们明白双方地位和实力上的对比有多大的差距……
“真的是秦王殿下啊。”赵王的身形明显瘦削的多了,他刚过五十不久,原本一直保养的相当不错,肤色很白,标准的国字脸,下巴的长须留的并不长,却是相当的黑亮显眼。其头发上向来是抹着发膏,使头发更加黑亮,还有淡淡的香气。
江陵的宗室子弟都喜欢涂脂抹粉,在脸上擦一些香膏或是胭脂类的物事,再穿着鲜亮的衣袍,走在路上直如妇人女子。
赵王当然不至如此,福州虽然地方富裕,但风气还不如江陵那么奔放。
就算如此,赵王在宗室勋贵中也是相当重视外表和穿着的存在。
徐子文向来风度翩翩,徐子威等诸兄弟也是注重仪表和风度,这应该是和赵王自己的喜好有关。
现在这个曾经风度翩翩仪表出众的大魏亲王身形削瘦,身上只穿着青色的圆领长袍,腰间也没有束带,头上也没有戴上幞头,只是用簪子固定发髻……赵王明显是匆忙起身,连装扮修饰的时间都没有。
“赵国公少礼。”徐子先一本正经的回礼,这时徐子威,徐子文兄弟几人也赶了过来,听到徐子先的称呼时,徐子威面露怒容,徐子文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徐子文脸上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天来,徐子文一直在盘算徐子先何时来王府,何时来寻他们父子报复,是采用什么样的办法和手段,在此时此刻,看着这位堂弟率着大量的持矟武夫冲进来,那些武人狭长的眼眶中满是杀气,这反而叫徐子文安心了许多……最坏不过就是如此了。
好比是楼上的靴子,脱了一只,另外一只就是不落下来,这种等待的心理最为煎熬,等靴子真的落下来了,砰的一声,人的心思反而是安稳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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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弓弦
不等徐子威说话,徐子文便抢先道:“明达此来,是要诛杀我们阖府上下?现在北伐消息不明,中枢权威尚在,虽然你开府东南,手握重兵,也会惹下不小的麻烦吧?你真的不怕吗?”
“七兄多虑了。”徐子先哈哈一笑,说道:“赵国公是官家的生父,就算有大罪也不会刑杀,试想建州一战,阵前先逃,丧师辱国,八闽子弟数万人丧命疆场,朝廷也只是将亲王贬为国公,还允赵国公去江陵任副都督,照样是位高权重,威风凛凛,这样的恩遇我怎么会不知,又怎敢胡作非为呢。”
“那你来此是何意?”徐子威怒道:“就是带着人过来摆威风?”
赵王终于开口了,他嗓子低沉的道:“秦王今天对百姓大开杀戒,闽江边过万人嚎哭,本朝自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刑杀之事,秦王也算是敢于开风气之先。有此之事,在这里杀掉堂叔,堂兄弟,又算得什么?不过我有言在先,杀人可以,想叫我父子求饶,那是绝计不能的……”
赵王此时摆出光棍嘴脸,徐子先又怎会信?
世代富贵的人,只有他们立威杀人,绝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人杀。以赵王的身份,只要不是公开举旗造反就不可能有性命之忧,哪怕是天子不在,换了旁支的天子即位,为了考虑名声公议,对赵王这个曾经的天子生父也不好做的太过份……以赵王的身份地位,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眼下这一幕的发生,但不管如何,赵王也是不信徐子先敢杀掉自己,否则以其在阵前先逃,万分惜命的禀性,也绝不敢说出眼前的这一番话来。
“子张兄到了吗?”徐子先并没有答复赵王,反而转头问刚刚进府的林绍宗。
林绍宗风尘仆仆的模样,两眼中遍布血丝。
这阵子在福州城内外搜捕贼盗,逮拿那些相关的官吏武将,这些事是徐行伟主持,林绍宗管执行,虽然没有几天,但这个青年将领已经被福州军民百姓所熟知。
身量中等,相貌平常,但眼神坚毅,行止决断时的果决,都令人印象极为深刻。
今日在江边行刑杀人,主持者也是林绍宗,相信在不长的时间之内消息会传遍整个福建路,林绍宗的凶名,足可止小儿夜啼。
林绍宗本人倒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但赵王府的牙将在看到林绍宗入内之时,都是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子张兄,”徐子先对徐行伟招呼一声,说道:“你念罪状和名单。”
徐行伟答应一声,上前几步,从袖口掏出一张名单,说道:“这是有多人亲供,反复确认过,包括很多相关人等确定之后的名单,王府牙将与贼人勾结,罪状确凿,理当问罪。”
这一下很多王府牙将面色如土,有几人更是惊的将手中兵器跌落在地。
徐夏商颁诏之后,赵王降封为国公,迁往江陵。由于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掌重权,赵王也有些心灰意冷,不复当初掌控福建路之志……江陵的情形复杂,亲王就有好多家,宗室盘根错节,且又是财赋重地,赵王连亲王都不是了,也没有多少财赋,在江陵根本毫无根基,想要有所展布相当困难。
其在福建两代经营,还被齐王压制多年,不得已用投毒之法害了齐王。这事现在已经传扬开来,很多江陵的宗室亲贵对赵王相当不满……宗室之中争斗也是难免,但如赵王这样不择手段,用投毒之法暗害宗亲的毕竟也是不多。
权衡利弊之后,赵王已经决定遣散大半牙将,只带少数护卫至江陵,最少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是要韬光养晦,以待时机。
赵王能选择雌伏一时,被他遣散的部将却是害怕此后无依无靠,且没有了常项收入,日后恐怕生活会极为困窘,他们向来依仗赵王之势,多行不法,欺男霸女巧取豪夺的事情原本就做的不少,此时将心一横,与贼寇勾结,甚至亲自下手抢掠富户的事也做过,总以为身后有赵王府不会被查察出来,就算有人供出他们,也不会有官吏真的来查,这些小人物总是看不清楚大势,若是赵王还得势,又岂用他们去抢掠民财,赵王失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