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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过去,蒋杰熬了一锅面糊,香气很快招来同村的老弱围观,慑于咸军的武力威慑,村民们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给女娃喂下面糊,在糖分的作用下,女娃的气息渐渐有微弱变化,面糊和盐下肚之后,面色转圜许多,眼睛仍是睁不开。屋外的村民越聚越多,足有两百多人,一眼看去都是老弱病残。
“蒋杰,让卫队分发面饼,尽量每人两块。”
“遵命。”
吩咐过蒋杰,百里燕与老妇人继续道:
“老人家,你在此地住了多久啊。”
“老婆子就是这村里的,活着在这里,死了也在这里。”
“那村子为何建在此处,任凭雨水灌入,而不建在高处呢?”
“村子以前是在北面的高地上,但是占着好地,不能种粮食,七八年前就迁到了此地,每逢刮风下雨都这样,习惯啦……”
村子的北面是小河,小河的北面是大片农田,为使低洼稻田不被水淹,黑巾军将自然村从地基较高的平地,迁往地势低洼地带,籍此扩大种粮的面积。小河发生溃堤或是溢水,将直接淹没低洼处的自然村。
听到此处,百里燕继续问老妇:
“老人家,东面一里地外有一片圆田,还有水车土坝,老人家可知道是谁人所造?”
“哦,军爷是问王权家,都死啦。”
“死了!”百里燕一惊:“怎么死了?”
“十几年前,黑皮狗说王权家是流年派的孽障,带人就把王权家都给杀了,他们都是好人呐,大好人呐……”
“那王权家可还有后人?”
“许是有吧,但这么些年过去,兵荒马乱的,要上哪儿去找啊。”
王权世家是江泉一带的大户,却非官宦勋戚,是“流年派”的一个分支。
诸子百家之中,流年派是个小门派,以水利、土木和建筑业工程见长,主张“人至然”思想。
简而言之,其主张修生养性,人与自然和谐,不要打打杀杀争名夺利,追求与世无争,与道教的修身思想颇有相似。
应该说,这种思想还是很先进的,但问题同样致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当下,这种安于现状与世无争思想,无疑是危险的自我麻痹。
孙国的战败,除了内政外因,流年派思想在孙国的泛滥很大程度上腐化了孙国的人心,从现代意义上而言,流年派宣传“不思进取”知足常乐,都知足常乐了,人心还何谈进取之心,对孙国的军心士气的打击,不亚于军事政治上的双重失败。
愚论派思想正好与之完全相左,愚论派崛起之后,深刻意识到流年派思想危害,对内迫害的目标转向流年派,在各地加速清剿流年派,江泉的王权氏族未能幸免,全族尽屠。
但他们的遗产却还切切实实的维系着当地的水利工程,造福一方,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
最终得到这么个消息,百里燕万分沮丧。
任何时期,人才永远是稀有资源,愚昧的战争摧毁繁华同时,也一并摧毁了人力资源的基础,以及数百年的技术经验积累。
不禁令人想到安禄山火烧长安,一把火烧尽繁华,同时也烧光了多少资料典籍和先进技术,中国的国运由盛转衰,安禄山火烧长安无疑是巨大的转折。
“蒋杰,村里还有多少口人?”
“回侯爷,三百七十四口,十四至五十岁间男子尽数抽光,据此推算,全村十五年前应至少有两千口人,是个很大的村子,十多年下来,抓丁或是抛荒、饿死的有八成。”
“让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全部迁往江泉,从今日起,各地老弱村县人口集中安置,不要分散。”
“但如此一来,民力尽数集中前往各地县城安置,将不利今年的夏收夏耕。”
“眼下人命要紧,其他的等七月再说。”
“诺!”
时间和现实永远是矛盾而对立的两者,选择了其一,就不可能兼顾其二。民情急如火,人命比争夺空间更重要,人没了,任何的产出将毫无意义。
抱着女娃,带着少年和老妇走出茅屋,众人吃饱后,尽数迁往江江泉,在村民指引下,找到了王权家的乱坟冢。
据说被杀者多大七百多口,既有王权氏族,也有王权家学道的门生,和依附于王权家的农民。
战争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杀戮比比皆是,说是愚昧也好,无知也罢,赢和输无不是建立在社会底层阶层的苦难上,完成的利益转换,战争之下,永远没有真正的赢家。
………………………………
第748章 印天王
回到江泉天色已黑,正值城中赊粥,油香四溢。
咸军肉食充沛,却也不可能供应数百万人,但得益于咸国大量种植的油菜和进口的大豆榨油,粥中掺入的菜油,极大缓解人体对脂肪营养的需求,维持基本的生理机能。
周空此时焦急等在中军,见百里燕回营,手中抱着女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道:
“俩娃娃和那老婆子哪儿来的?”
“平殿村的,村里壮丁或抓或死,只有三百多老弱病残,本帅正巧路过,都接回了城里。这女娃当时濒死在即,巧被本帅发现救活了一口气,如今还病恹恹的,本帅打算将男娃和女娃暂且交给你们女军照料,周将军意下如何。”
周空本想拒绝,却见女娃和少年还有老妇人面黄肌瘦骨瘦嶙峋,难忍恻隐之心。
“……好吧,小莲子,把三人带回我营中好生安置。”
“诺。”
待小莲子将三人带走,周空忙道:
“一个时辰前来了数人,问其作何也不说,只说要见你。”
“找本帅!知道是何来历吗?”
“看不出来,但肯定不是公良军的人。”
“他们人呢?”
“暂在治所看着。”
“带我前去。”
少时来到治所,十数人百姓打扮,肋下配剑,都牵着马匹站在街上十分警惕,进入治所,还有四五人同样装束等在前堂,看不出谁人是头领,也不知什么来路。
见来人,百里燕上前去问:
“何人找本帅!”
五人中一四十出头中年男子起身抬手抱拳:
“阁下便是咸军副帅百里燕?”
“正是本帅,不知壮士前来所为何事。”
“阁下可知大司马姜严如何而死。”
闻讯百里燕大吃一惊:
“嘶……你们是……”
那男子接话说道:
“正是,我等奉命前来面见阁下,事关机密,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随我来!”
百里燕引男子等人离开治所前往城南,周空不知众人所云,拦住蒋杰问:
“刚才那人说了什么暗话,百里燕是不是知道什么。”
蒋杰摇了摇头:
“末将也不清楚,还请周将军稍等,兴许过会儿便能知晓。”
蒋杰转身离去,周空蹙眉暗道:
“有鬼,百里燕定是有鬼。”
少时,百里燕与来人登上南门城头,将两侧三十步内兵士疏散,百里燕说开问道:
“说吧,你主人派你前来何事。”
那男子掏出怀中密函递上前来:
“这是主人密信,请百里副帅过目。”
百里燕警惕接过密函,向后退到护兵身旁,接着火光细看。
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确认封口完好,遂是拆看。打开内容可见手笔为公孙岳亲笔,内容令人暗吃一惊:
“难怪两腿不便,真没想到,原来是他。”
通读全信,百里燕顿感困惑,遂是问来人:
“你家主人可全权做主吗?”
“主人已经掌控全军,自是全权做主。”
“那为何直到此时才遣人联络本帅。”
“主人有主人难处,西线情势复杂,具体缘由在下也很难说清。”
“既是西线情况复杂,又为何还要抽二十万人马东进,如此岂不自相矛盾。”
“百里副帅有所不知,龙渊天王去年被徐国击溃之后元气大伤,南线已经无力巩固,因而西线正全力与卫国、梁国媾和,届时对雄论道极为不利。”
“哦……我明白了,愚论派将雄论道兵马都调往了外线,而内线都掌握在愚论派手中,故而一旦西线媾和,雄论道将沦为替死鬼。所以急着要找后路。”
“正是,否则千岁也不能让马正率兵去救照城。”
“怎么,马正是千岁故意派去的?”
“据消息是如此,千岁与公良军媾和已有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