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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金凉和吐箔的边境石堡县,房弘毅最早以县尉的身份带着曹秉鲲拨的五百精兵先期上任。
石堡县位于金凉西南的边陲,一个几乎荒废的县衙,一个师爷领着几个有气无力的衙役出迎。
一问才知道上任县官挂印逃逸,至今下落不明,前任县尉也在回乡祭祖的时候,被悍匪打劫后全家杀死在郊野。
房弘毅把自己带来的兵,和石堡县的所剩无几的士兵游勇好歹凑够了七百人。曹秉鲲的手下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们领着那些半吊子加紧练兵排阵。
喇嘛山的悍匪下山看似没准儿,但还是有一定规律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他们在等粮食堆满仓,牛羊最肥,青草一捆捆码成参天的饲料跺。
从前他们烧杀抢掠几次后,就不大杀人了,没人他们抢谁去?没钱他们又划不来下山。他们提出让乡民按时上供,钱财,女人,粮食,牲口……他们索要无度,他们贪婪如填不满的无底洞。
让房弘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既然他们占尽了上峰,又为何不把石堡县城占了,死守着喇嘛山,这是一伙多没有进取心的强盗呢?
巧的是,师爷居然是他们本家,也姓房,干瘪的小老头。
他分析说,喇嘛山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回到了山上就等于钻进了堡垒,年前驻守石堡城关的青州刺史阴有承,领三万精兵围剿,居然中了埋伏,死伤士兵五千,大败而回。还好他瞒报了伤亡人数,不然,刺史之位一定不保。想来那些悍匪虽然胜了,一定也有伤亡,因此不像从前那般嚣张了。
修养了一阵子,悍匪们如今卷土重来,这一次,阴有承的父亲,瀚西南道大都统帅阴灿上书朝廷,打算弃了这县城,把百姓都迁到关内去。
可是这县城四面环山,冬暖夏凉,雨水充沛,四季不大分明,实是一块风水宝地,因为靠近边界,比正常的两个县还要大,这守又守不住,弃了更可惜……
房弘毅:你分析了半天,这么好的地方悍匪为什么不占?
“我又不是土匪我哪知道?你能不能别抱着酒坛子灌?论辈分我还是你大爷呢!”
房师爷终于忍不住了,朝廷的人都死绝了?派一酒鬼做县尉,比被土匪杀了的前县尉还闹心,又派一个干脆不照面儿的县令,比跑路的前县令还要次毛!
“噢,大爷,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为什么不……”咕嘟咕嘟……
“这么明显的道理你不懂?他们占了这地方还要费心治理,抢多好啊,不用讲道理,连一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他忽然就住口了。
回头问衙役:他们好像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哈?
衙役摇头,没跟他们正面接触过……也许听过他们声音的都见阎王去了。
房弘毅醉倒之前说了一句:我听过……
石堡的天总是带着些苍灰色的蔚蓝,蕴蓄着随时要下雨的样子。
远处不高的喇嘛山堡垒森严,一个个椭圆的瞭望洞口,像地狱里的恶魔之眼。俯视下面沉默的羔羊。
这一次,土匪们好像改变策略了,毕竟羊养肥了杀了才有肉。他们在等……
县城西最大的骡马粮食交易集市像个鬼集,人像鬼魂,无声地,不定时地,半夜做买卖,天刚亮早散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那么些不怕抢不怕死的人,大白天地就交易起来。
赶着骡马牛羊骆驼,推着粮车,水果蔬菜,人数越来越多,你买我卖,伸出手来在袖子里无声地砍价,远处一看,蛮红火的,有胆子大的乡民也凑热闹。
十天八天相安无事后,人数渐多。
忽然,远处的马群裹挟一阵黄色风暴席卷而来,不安的阴云笼罩在整个县城上空。
不知谁喊了一声:土匪来了!
大家四散奔逃,乡民们没命跑,粮食蔬菜撒了一地,牛羊骡马来不及牵走,围着原地转圈,还有一群快要饿死的乞丐,瞅准了这个时机,拼命搂地上的麦子装进自己衣衫褴褛的口袋,一时之间大乱。
那些悍匪个个头上裹着红巾,手里的弯刀雪亮,眨眼之间,纵马来到近前,二话不说,见人就砍,动作快得如风一般。
这是他们做惯了的,每次砍这些手无寸铁,子里哇啦乱叫的百姓都觉得索然无味,那些吓的瘫软在地上起不来的,他们就觉得还不如猪狗,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意思。
可散漫的思维成了他们致命的败因,吓得浑身发抖的乡民从各种奇怪的地方拿出雪亮的武器,独轮车,草垛,柴堆,马牛羊骆驼的肚子下面。
土匪们吊儿郎当的只来了七百人,因为轻敌而没有通知后援的打算,所以连发信号的响箭也没带在身上。
乡民,不,这样的身手就不叫乡民了,敌人们显然有备而来,他们显然在钓鱼,等土匪们明白了这个道理已经晚了,连人带马被特制的挠钩绊倒,来不及翻身,被人手起刀落,鲜血溅起一丈,马头和人头齐飞。下手干净利落,比土匪还狠。一场杀戮过后,七百名悍匪横尸街头,染红了街道。
房师爷再也不敢小看酒鬼侄子了。
不过他吓的跪在地上:完了!此地将遭屠城!
有人建议,立即毁尸灭迹,可房弘毅不同意,他下令,所有人撤回县衙去,县衙里到处机关重重,只要占据有利地形,和敌人周旋数日不成问题,只是他没能遵江华的嘱咐,让他按兵不动,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畜生祸害百姓,烧杀抢掠,**妇女。
可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毕竟到现在连那喇嘛山到底有多少土匪还没摸清,他只知道他们实在很多,否则五年前,他的三十名手下不会连一个也没逃出去,自己也不是装死,只不过是他的心脏和别人的位置不一样罢了,六扇面的仵作说,让人捅了十几刀不死的他还没见过,心长偏了的也许有,你这个畜生还真是命大!
他骂的多好啊,因为死的三十人里面,有他的亲弟弟,他骂完后大哭……(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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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一个亡灵
房弘毅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在尸体里,他在等,等那些土疯狂的报复。
曹秉鲲的部下,是那种大将下令把自己的脑袋斩下,都毫不犹豫照做的兵,他们听命而去,退到县衙里。
石堡城地处四面环山,深林植被茂盛,一天一过雨。
此时小雨开始下起来,淋在那些死了的人和马的无头尸身上,人头和马头像鞠球,从离开身体的那一刻,就咕噜噜滚到一些灰黑色的低洼处聚集,于是那重重叠叠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眼睛,就那么瞪着你,瞪着天。到处都是断了的人的四肢,手、脚,雨水的浸泡,让四周血腥气更浓了。
房师爷没走,被淋成落汤鸡,他骂房弘毅:“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呢,原来就是送死!”
“三年前,我就应该死了,要不是我把这个该死的喇嘛山当做了一般的土匪窝,我的兄弟们不会个个都被乱刀砍死,尸骨被秃鹫分食!所以,在你面前的是一个亡灵,灵魂不得安生的亡灵。”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从乱刀之下活下来的原因,否则我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恬不知耻地立于天地之间。只为了给死去的兄弟报仇!”
啪!房弘毅的脸上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他觉得头嗡嗡响,脑浆在里面打晃。
房师爷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打的手都肿了。
“你就只想着你的兄弟!那些死了的人,你想过石堡县的百姓将为了你的鲁莽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即使被悍匪祸害,也舍不得离开这里,盼着朝廷能把喇嘛山的土匪一窝端了。就这么在等待中,他们失去了辛辛苦苦种的粮食,牲畜和钱财妻子女儿。如今你们来了,没争取到阴灿和阴有承父子俩的一名援兵,反倒逞一时之勇,杀了那么多的土匪,他们怎么会罢休?这已经不是给他们上供粮食钱财美女就能解决的了。他们会把全县城周边几万人杀光!”
“不会的!我在这里等,我会跟他们说,这是我一人所为,跟所有人无关!随他们把我的头割下来,高挂在城门楼上!”
房弘毅慷慨激昂的毫无底气,他确定土匪们杀了他之后,会把这地方变成一个屠宰场。
老天!难道我给兄弟们报了仇,又害了一县的百姓?
他连酒都喝不下了,他知道,自己闯下滔天大祸,皇帝初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