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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到赵景公寺,与人打听向她收送蒲团罩子的和尚,人们说他未回来。
郑观音手里攥着四枚大钱,没有给人,寻思着和尚一定去了那个女子家中,她往回走,如果在路上碰到他,正好将钱还给他。
路过井台时,又有个年轻人在那里担水,他挑子已在肩上,对她道,“郑娘娘,这担水给你吧。”
郑观音忍不住哭了,也不回对方的话,只是对摇着头冲他万福了一下,心里呼喊道,“建成,如果此时担水的是你,我该多么知足呀!”
她一路行回院子,也没碰到和尚,反倒发现院门开了。郑观音没有看到侄女回来,那就是风将虚掩的院门吹开了。
郑观音进了屋子,要去火炉上烤烤手,她惊讶地发现土砖垒的炭火炉子被谁一脚蹬塌了,屋中满是烟气。
而摆在炉边的一只新买的大木盆不见了。她跑出屋子,院子里的两只木盆也不见了。赵景公寺中没有活干,她们还可以跑的再远一些,但没有了木盆,还须大钱来买。
她大约猜到了谁是贼,但却不能去指证,也不能去告发,身为一位太子妃不便与一个和尚对簿公堂,她意识到自己的力量远不及一个寺院中打杂的和尚。
郑观音直着眼睛,找了条带子投入房梁的空档,再搬了只凳子放到底下。即便现在死了,她已在时间上战胜了观音婢,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就算她畏罪自杀好了。
当她咳嗽着踏上凳子的时候,院门被人推开了。
来的是和尚,他行入内室,站着看着郑观音,让她有些羞愧。
他说,“女施主,你这样轻生,来世是不能转世投胎的。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贫僧是有数的、想到要挽救施主的人,盆也是贫僧拿的,炉子也是贫僧蹬的,而那些蒲团罩子、炉子只是幻象,它们都可回来。”
女人说,“长老,建成因一念而在地狱中了,我不要离开他……枉你吃斋念佛这么久,但修行却赶不上井台边担水的人。你出去吧,我不要你为我超渡,更不要你为老娘送终。”
和尚尴尬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异常镇定地抬起手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然后在垂下的带子上打了个死结。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立刻逃开,好置身事外,只是太狼狈了。又在想,或许可以等她吊上去之后再救他下来。
人是不会寻死两次的,兴许那时她会回心转意。
和尚不走,扭头看看院门,没有人过来,于是看着她将脖子伸入套子。
郑观音蹬翻了脚下的凳子。
在和尚迟疑的时候,门外有个人带着一阵真正的、馥郁袭人的暗香闪进来……让他宛若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
来人跃起来挥剑砍断了布带,郑观音一下子跌到地下。
和尚要逃,但被另一人脚下一绊,一搡,居然一下子摔回屋子正中,随后是那个救人的女子用剑抵住他的喉咙。
她披着一件鲜艳的红绸面白貂皮的斗篷,里面是紧身的胡服,在白貂绒领的衬托下,面若三月里雪岭上盛开的桃花,令人一目而难忘。
她对施了绊子的女子道,“你的身手也不错。”
这个人的身上也是一袭同样款式的斗篷,只是绸面却是葱青色的,她扭身对着院外喊道,“都进来呀!”
院门一响,又有三位穿着斗篷的美艳女子举步进来,后边是五位侍女。
郑观音刚一挂起便被人砍下来,她翻身坐在地下,不认识这几个人,从侍女的装束上也看不出她们的来历,但来人个个雍容华贵,只看那五件颜色不一的斗篷,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为首的女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六七岁,她让郑观音吃了一惊,那个美艳绝伦却居高临下的安然神态,仿佛就在哪里见过,只听她吩咐身边的另一人道,“扶她起来。”
闻声而动的是两个穿着同样斗篷的女子,她们伸手相扶,其中一人手上是一枚红灿灿的指戒,救她的红斗篷女子道,“姐姐,他居然说做贼也是修行。”
和尚语无伦次地供述道,“是小僧给她钱,而她却说只要有那些木盆,到哪里都挣得来四个钱,因而小僧恼她不识抬举,这才……才……”
郑观音道,“他偷了我的木盆。”
为首的女子道,“哦……四个小钱,看来有句话说的不错,因无人监看而做贼的,是行贼。因恼人一句话便做贼的,是心贼,不觉着自己有贼性,只觉着自己做贼是正义的,比行贼心安。”
有人问,“那些木盆呢?去取回来饶你不死。”
和尚爬起来,随着一位侍女出院,原来在院门边还站着十多位劲装护卫。和尚领着人拐街过巷,到了一家。接了他新差事的媳妇迎上来道,“马上便好了,但长老你有什么事,多谢你的木盆。”
随后,她才看到和尚满脸的沮丧,身后有人上前,从地上抄起几只木盆,又咣咣几脚踹着和尚离去了。
……
郑观音屋内,门窗都打开了,散去里面的烟气。
为首的女子道,“你只须告诉我们一件事,我们可以使你不必再洗这些东西,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为你换一座在冬天也有阳光的院子。”
郑观音惊讶地看向她,听她再问道,“李元吉先前与秦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为什么忽然与秦王反目为仇?”
故太子妃满腹狐疑地问,“夫人你是替谁来问?李元吉可没有你们这样的亲戚……而秦王已死,你们是谁?”
女子笑道,“看来你是知道的了,我们和李元吉当然有亲戚,就是要看看他有什么委屈。”
郑观音依然在猜这些人的身份,但她们彼此说话一直是以姐妹相称,也听不出什么来,而她确信李元吉没有这样的亲戚。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抱了小半袋米回来,看到屋中有陌生人,炭火炉子也塌了,地上丢着半条布带子,凳子翻着。
姑娘不敢打招呼,而是对郑观音道,“姑母,钱只够买回这些,”然后就怯生生地站在一边不吱声了。
院门再响,和尚捧着摞在一起的几只木盆进来。
为首的女子对和尚说,“你先回寺院听候发落,以后不许再来骚扰。不然我只须与鸿胪卿说一声,便散了你们的寺。”
郑观音看着和尚唯唯而退,又听这人说到鸿胪寺,这是专管僧道的衙门,要说散一座寺可不是吹牛。而这个披了莹白色斗篷的女子,却可以令堂堂的鸿胪卿言听计从,她们是什么人?
女子像是猜到了郑观音的疑问,淡淡地对她道,“我是柳玉如,她是樊莺,这个是思晴,这是苏殷和谢金莲。”
郑观音再吃一惊,原来到她这间晦暗院中里来的,是当今的皇后、贵妃、淑妃、德妃、殷妃。
郑观音起身施礼,平静的说,“罪妇郑观音见过几位娘娘,但你们想知道的那件事,罪妇便不必讲了,我也不必要什么有阳光的院子,只要木盆。”
几个人吃惊地看向郑观音,苏殷道,“上辈人的恩怨也该过去了,也许说出来,心里再无挂念。”
郑观音哼了一声,“你们得胜者才有上一辈下一辈,我的下一辈在哪里?不管真的假的,李元吉还倒有个曹王继承香火……只可怜了我们建成!”
皇后没有生气,而是轻声道,“即便为了仇恨,你也该讲出来,秦王和长孙皇后夺了本该属于你们的尊荣,而你却连原因都不敢讲!一个败了的太子妃不是常人,她丢掉的只是九钿之冕。”
皇后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郑观音,她一直当自己是太子妃。
从二十八岁大难临头,生活带她无尽窘困,她用这个念头让自己坚持下来,生怕再有一步错,便连最后这点体面都丧失了。
皇后说,“是陛下让我们来的,他想知道。”
淑妃说,“师兄也知道这间院子,而带阳光的院子也是他的想法。他说,有时候让人身不由已的不是亲情。比如此时的郊祭大典便不是他想去的,他本想来这里,可是不行,太常寺和御史台的御史们可不干。”
一听是金徽皇帝,郑观音决定把什么都讲出来。
但往事千头万绪,这位故太子妃想了又想,这才道,“元吉本事也不小,也有头脑,但他生的太丑,而齐王妃却很漂亮。”
……
李元吉生的太丑,丑的登峰造极。
而他的妻子——齐王妃却很漂亮,她是杨雄的侄孙女,比一步踏入秦王府的大隋公主还好看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