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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苑说的没错,不仅是李焯,就连魏长卿也有个后怕。他比秦苑更熟悉万历帝的脾性,身居九重,却知天下事,表面上碌碌无为,但是却牢牢抓住掌控权,恐怕也是个疑心极重的人。
魏长卿细细想了想,如今的办法,恐怕只有自己和李焯在文武百官的面前向圣上请罪。若今日一并公开罚了,想来以后也没有再处罚的道理,也算是趁着这时候,吃点小亏,为以后消灾。只是自己并没有上朝的资格,他也只能小心翼翼,走一步看一步了。
酒宴散罢,大家虽忧心忡忡,却还是各自回去。皓月当空,魏长卿的衣裾沾着浅草上的凝露,脚步愈显得沉重起来。才至沁芳亭,便听见铮铮淙淙的琴声由远而近。只听那人低声吟唱一段楚辞。
世沉淖而难论兮,俗岒峨而嵾嵯。
清泠泠而歼灭兮,溷湛湛而日多。
枭鸮既以成群兮,玄鹤弭翼而屏移。
蓬艾亲入御於床笫兮,马兰郏侄占印
弃捐药芷与杜衡兮,余柰世之不知芳何?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
高阳无故而委尘兮,唐虞点灼而毁议。
谁使正其真是兮,虽有八师而不可为。
一段唱完,弈苑复又陷入静寂。
魏长卿只笑着对弈儿道:“此人必是子逸悲叹徐棋圣呢。你去取那柄仲尼琴来。”
弈儿不解问:“且不说公子从未和过曲,小的尝闻曲高和寡,陆公子善奏,指下九霄环佩之音堪比蔡嵇,公子若和得不好,第二日弈苑的人可全都知道了。”
魏长卿却淡淡一笑,伸手轻抚太湖石上的薄苔,道:“和曲贵在心境,无关技法。你只取来便是。”
待弈儿取来那黑漆螺钿的仲尼琴,魏长卿略将琴弦做了调整,旋即也和了一篇楚辞。
乘精气之抟抟兮,骛诸神之湛湛。
骖白霓之习习兮,历群灵之丰丰。
左朱雀之茇茇兮,右苍龙之躣躣。
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
前轻辌之锵锵兮,后辎乘之从从。
载云旗之委蛇兮,扈屯骑之容容。
计专专之不可化兮,原遂推而为臧。
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
一阕和完,只听不远处有人道:“以宋玉之《九辩》,对东方朔之《七谏》,巧则巧矣,倒是你那小友的《七谏》略有不妥。”
魏长卿顺着树影下面看去,只见吴乐穿着一身便服,倚树而立。
吴乐只继续道:“你那小友所奏之曲,分明是借此曲以悲徐棋圣。但是东方朔以机智著称,且不说这与徐棋圣性格不符,东方朔曾官居太中大夫,深受武帝欣赏,有怎是他可比的?”
“吴副指挥使此言差矣。”魏长卿还没来得及说,只见陆子逸也已入亭中,披着一件银鼠雪狐毛领子的斗篷,身后的阿竹抱着九霄环佩。陆子逸不紧不慢道:“东方朔虽受欣赏,却并不得志。武帝不过是把他当俳优看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已。”
“那依小公子的意思,是在怪圣上不重用忠臣了?”吴乐依旧是一副笑脸,魏长卿却觉得他的话里布满了陷阱。
陆子逸只摇摇头:“非也。我只是觉得,东方朔之智尚不被用,徐棋圣智慧远不如东方朔,其命堪忧罢了。”
吴乐笑了笑,似乎觉得陆子逸太过悲天悯人一般,劝慰道:“小公子过虑了,徐棋圣在顺天府里待的好好的。”
魏长卿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吴乐和陆子逸说话不太对付,想来是上午为着徐灵化的事。陆子逸当然认为徐灵化没什么错,但是吴乐肯定又不能告诉他这是圣上的主意。魏长卿怕陆子逸为图口角之快,得罪了宫里的人,又不好直言相劝,便善意道:“说到机智之人,又何止东方朔?依我看,徐棋圣也是智勇双全之人。”
陆子逸问道:“此话怎讲?”
“子逸可曾听闻王戎观魏明帝弑虎之事?”魏长卿道,“魏明帝曾在宣武场上断虎爪牙,万人观之,王戎亦往。虎被断爪牙,自然是疼痛难忍,故而攀栏跳跃,吼声震地,观者无不毛骨悚然,奔走逃遁。唯有王戎岿然不动,了无惧色。以我之见,徐棋圣正如王戎,因为知悟,所以不惧,就连被押送的时候也是神色泰然。想来徐棋圣也并无大罪,无非是关一关就放了,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陆子逸随手折了一支猫尾草在手,冷笑道:“徐棋圣像王戎?我怎么觉得他像那只老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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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局 高风曾不护东林
对于陆子逸与吴乐的辩论,魏长卿不是最担心的,陆子逸是个避世之人,毕竟没有被深深地卷进金顶朱壁的皇墙之内。他最担心的是,整个昭和弈苑,或许会因为徐灵化的抉择,而彻底地沦陷。
由于徐灵化被关进了大狱,因此原本初步定下的八人之中,就少了一人,因此除了魏长卿、陆子逸、白璟、李焯、秦苑、杜芝舫、赵直垣之外,还需要定下另两人。作为苑监的魏长卿正琢磨着如何筹备此事,李焯和杜芝舫居然都登门造访,说想将选拔出来的人直接定位八席和九席。
魏长卿当时有些犹豫,但是却不好相问,只应了下来。等杜芝舫走后,李焯却私下和魏长卿说,想让他帮忙把郭奉选上,另一个从陈氏兄弟里选。理由也很简单,郭奉是弈苑的老人,又是白璟门下唯一的弟子,如果把新人捧上去,冷落了旧人,旧人难免寒心。
魏长卿对于此次选拔也十分看重,他比较中意的是陈沨、陈沂两兄弟。圣上已经吩咐下来,此次棋会需派势力最强九者,因此魏长卿也不敢考虑派别问题。陈氏兄弟的棋力,原本就已经可以够到席位,郭奉虽然是弈苑的老人,但是棋力的发展差不多也到头了。
魏长卿并没有点头,只是笑道:“郭大哥棋力不差,只是胜负都是公开的,我也只能在初赛的时候,把郭大哥放在对手比较弱的一组,剩下的还是要靠自己。”
晚上,魏长卿把陈沂找来。陈沂一身便服,还没有漱洗,但是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魏长卿让弈儿给他递上一盏茶,关心道:“如今天气冷,黑的又早,你还年轻,平时多休息,不要毁了身子。”说完,又让弈儿去取一件织锦大裘来,送到陈沂的住处。
见陈沂乖乖应着,魏长卿方才开始讲棋。陈沂的棋魏长卿和陆子逸都研究过,平稳收敛,破绽少,魏长卿让到两子,就让不了了。只是细节之处,还需要推敲。
才讲到中盘,陈沂忽然道:“魏师傅,这次棋会可不可以不让陈沨去?”见魏长卿疑惑,陈沂继续道,“此次棋会,若是能赢棋,自然风光无限,青云直上,若是输了,恐怕在棋坛再也无立足之地。”
魏长卿微微一愣,旋即答道:“此次棋会非同小可,去与不去,全凭棋力。”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魏长卿还是留了个心眼,让弈苑的侍卫留意陈氏兄弟的行踪。棋士终生事棋,能在御前一展风采,是每个棋士都梦寐以求的事。但是魏长卿却从陈沂身上看不到这一点,这个十五岁的年轻人除了有与同龄人不一样的老成之外,他进入昭和弈苑,似乎还有着别的目的。这无关推测,只是一种直觉,因为魏长卿觉得,或许他们是同一类人。
过了几日,弈苑的侍卫来报说,陈沂每天都在劝陈沨不要去棋会,但是谁也没有打探出具体的缘由。陈沨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似乎还是妥协了陈沂这个兄长的请求。魏长卿沉默许久,方才对弈儿道:“去将昭和弈苑的档案簿取来。”
选拔那一天忽然下起了小雪,细白的雪片粘在棋士们的袍服之上,犹如春日落英。昭和弈苑的大道场鸦雀无闻,中央放着一只鎏金铺兽首衔环钵盂式铜炉,檀香如云雾一般在绸缎与锦帛之间缱绻。
魏长卿答应李焯将棋士分成两组,并将陈沂与陈沨放在一组,郭奉则放在对手比较弱的一组。按照选拔的规定,每组选出前两名,之后选出的四人再进行循环对决,择前二者入围。
另一组毫无悬念,郭奉与刘伯泰胜出。魏长卿则要和陆子逸亲自观战陈氏兄弟这一组。起初,陆子逸因福王府有事,所以迟来。只有两个时辰,陈沂连胜四局,这并没有让魏长卿惊讶,他只静静关注着陈沨的战绩。除了赢了棋力较弱的一名弟子之外,剩下三局全为负。
陈沨果然听了他哥哥的话,不准备参加棋会了么?魏长卿只是冷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