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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远一行抵达临清城的时候,绕城而居的棚户已连绵十多里。
棚户里的庶民大都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依旧在码头附近卖力地干着,仿佛蚁窝附近的一群工蚁,不停地将货物搬上搬下,清脆的鞭笞声在监工的手里响起,与花船勾栏里的笑声呼应着。
陆远循着笑声看去,就见这些河边花船与河岸勾栏里皆是戴方巾着锦袍的士子,似乎百里之外的荒芜与他们无关,似乎他们是另一个国度。
但陆远知道就三年,只需要三年,这里将要变得和百里之外的北直隶河间、真定等府一样。
只要建奴入关一次,就要生灵涂炭一次。
起初是京畿。
然后是整个北直隶。
接下来就是山东了。
等到明朝灭亡后,就是富甲天下的江南了。
因为陆远虽说已经是官居三品的参将,但他到底是武官,所以临清城的达官显贵们倒也没出来迎他。
陆远只带着近卫连进了临清城,其余人等则直接去了清水镇堡。
不过,陆远进临清城后则没有直接去陆府,而是直接去了唐府。
一年前,陆远记得自己来唐府时还只是一介平民。
那个时候,一个纨绔子弟都能嘲讽自己。
如今自己也算是朝廷高级武官了,陆远发现不论别人怎么想,自己进入这唐府时都要自信了些。
陆远也不知道是自己更有自信了的缘故,觉得这唐府的奴仆都对自己更尊敬了些。
只是这些唐府的奴仆明显对自己身后的狐媚儿一脸不善。
陆远也能理解,毕竟自家姑爷带了个绝色的姬妾来家里,是谁也会替自家姑娘警惕起来。
陆远一进唐府来就似乎都闻到了一股醋味。
但陆远想说这有什么办法,这都是你们家老爷赐我的。
父母之命不可违。
岳父也是父啊。
但陆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尽管他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他还是有些忐忑,忐忑待会儿见了唐婴该怎么面对。
陆远自然很想再见自己这温婉典雅大方的妻子,但他又有些不敢见。
更让陆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则是这唐府的女主人唐王氏。
……
唐婴一大早地就起了床,吩咐着二妞再核算一下账册,又吩咐着彩衣赶紧再整理一下接下来的开销。
然后,唐婴就又要让人裁剪陆远春天的衣服。
接着,唐婴又把织坊的殷氏叫了来,让其准备着给陆远汇报织坊的运作情况。
唐婴一直在忙活着,忙着铁料的购进与钢锭的出售,忙着过问机械厂与钢铁厂的进度,忙着招聘新建纺纱厂的工人与对威武军新募战兵的档案建档等等。
大事一天有四五件,小事一天也有二三十件。
但唐婴还是忍不住地在忙忙碌碌间想起陆远。
还是没忍住不时地多就看了看门外,看看门外会不会出现陆远的身影。
唐婴不知道自己这是多少次回头看自己房间里的西洋钟。
“姑娘!”
只是在这时候,彩衣抱着一沓资料跑了进来。
应该是陆郎回来了。
唐婴只感觉自己地心砰砰直跳起来,账册也看不见去了,好茶也喝不进去了,连窗外的景色都没那个门洞好看了。
“是表少爷!表少爷来送元宵节的礼物来了,说是元宵节当天他没得空,如今特意来补送的。”
彩衣回道。
“噢”,唐婴没想到是张恒,自从因得知建奴可能要来山东后,她便说动陆母来唐府与自己母亲一起暂住,这样她也好顾及两家的安全,毕竟现在他哥哥在济南准备乡试不得空,而她虽说陆家的儿媳但也不可能对唐家不闻不问,何况唐府的人要多些,反而要更安全些。
陆母自然是答应了。
而唐婴也就因此回了娘家住着,但也因此,唐婴的表兄张恒也就有了机会天天来唐府找机会接近唐婴。
姨表兄弟虽说是亲戚也不可能随便进自己已嫁表妹的内院,但找些送礼的借口或者过节时在大家男女亲戚聚会时隔着屏风也是能搭讪一两句的。
“表妹!我过几天就要去济南了,你有没有什么要我带给表哥的。”
但这时候,张恒却突然闯了进来,几个小丫鬟却也没拦住。
唐婴吓得忙躲进了屏风内:“表兄,请别进来,表妹已为人妇,不是当年豆蔻之时,而表兄您也有婚约在身,虽是兄妹,也当避嫌,避免被人乱传出去,坏了表兄清誉。”
“表妹说的是,表兄唐突了,表兄不进来就是,那个,你真没有什么要带给表哥的?表妹,我可听说了,陆远他好像被建奴给杀了,你可别想着替他守节,表兄照顾你!”
张恒说了一句。。
“是谁说本官被建奴给杀了?!”
陆远的声音这时候传了过来。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杖责张恒
“陆郎!”
唐婴欣喜地隔着屏风喊了一声。
陆远此时带着自己的亲卫六娃子还有狐媚儿走了进来。
张恒一见陆远心里颇不是滋味,尤其是当他看见陆远那一身官袍时。
更兼,张恒看见陆远身后风情万种的狐媚儿时,整个人都迷住了,同时心里妒火更盛更加不平,抱怨老头为何对陆远这么好,让他娶了表妹当了官如今还带了个也让人忘不了的美人回来。
但张恒现在也不敢再对陆远说什么,只灰溜溜的准备转身就走。
“站住!”
陆远冷喝一声。
张恒停住了脚,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道:“你想,你想干什么?”
“谁让你来这里的?”
陆远问道。
“不是,不是,我只是因为要去济南,想问问表妹,不是,想问问令夫人有什么话或者物件需要托我带给表兄的,表妹夫,你,你别误会。”
张恒哆哆嗦嗦地道。
“谁是你表妹夫,本官可没有你这样的表哥,擅闯民宅,六娃子,将他带下去,杖责六十!”
陆远喝了一句。
“是!”
六娃子站了出来,直接把火枪举了起来,指着张恒:“老实点!”
“我,我”,张恒此时觉得又气又委屈,但他看见陆远那一身官服又什么都不敢说了,见这个穿着明亮盔甲举着火枪的军士,他更是感到害怕起来,腿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尿不住的就流了出来,丝毫没了当初在陆远面前的威风。
陆远见六娃子把这张恒带了下去后才往唐婴这里走来。
而此时。
狐媚儿看见这一幕倒也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但被陆远瞪了一眼后,她又老实了起来,只先跪下道:“贱妾狐媚儿见过少奶奶。”
唐婴一愣,如遭雷击,本来的慌张顿时丢到了爪哇国去,也没心思问陆远杖责张恒的事,只有些怒又有些不理解的从屏风里露出半个身影来,发出低沉的声音来,问道:“妹妹是?”
“贱妾狐媚儿,是老爷把贱妾赐给姑爷的。”
狐媚儿回了一句。
陆远尴尬地笑了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岳父让我带回来,我没敢违命。”
唐婴抬起一双泪眼,看了陆远一下,长呼了口气:“陆郎不必如此,妾身不是善妒之人,父亲这样做也有他的考虑,妾身又岂能让陆郎违命。”
唐婴说着就朝狐媚儿走了过去,表情虽寡淡,但礼节是尽到的,端的是贤良大方,将狐媚儿扶了起来:“妹妹请起,这些日子,陆郎全靠妹妹照顾了,妹妹辛苦,彩衣,把玉匣里的那串红麝串拿来!”
“是!”
彩衣看了狐媚儿一眼,见其容貌,心里的警惕之心更重了,心道:“老爷将这妖精送到姑爷房里作甚!”
没一会儿。
彩衣就拿了红麝串过来。
唐婴笑着接了过去,然后亲自戴在了狐媚儿的一支雪白手腕上:“妹妹冰肌雪肤,正适合着红麝串,望妹妹别嫌弃。”
“谢少奶奶。”
狐媚儿行了一礼。
陆远见此,心想好和谐,这儒家社会挺好的,可以把这个时代的美女调教的这么听话。
这要是搁在后世,一个正三品参将妻子兼兵部武选司员外郎千金相当于军一级的官员妻子,军0委负责组织的副职官员之女,岂会让丈夫带美女回来。
但陆远也没高兴多久,因为他发现唐婴就这么和狐媚儿说说笑笑的聊了起来,却把自己给忽略了。
这让陆远颇觉得无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