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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百里九歌陪着墨漓,为接手商国后的事宜而忙碌。
开仓放粮,免除半年赋税,墨漓的这些命令对百姓们而言,可谓是雪中送炭,赢得了更多的拥护。
然而百里九歌也知道,哪怕是墨漓再广施仁政,大商的臣民中,也总会有些口服心不服的。毕竟,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其他所有人的认可,墨漓也不例外。
好在殷浩宸的一个提议,让百里九歌十分感激。
殷浩宸说,他本想带着妻儿自此隐居山林,但想着吴念念身体不好,还是留在市井中能方便请郎中。故而,殷浩宸提议,让墨漓将朝都给他管辖,余下的领土就由周国支配了。
墨漓明白殷浩宸的考量,保留殷浩宸的爵位封号,令他统辖朝都,能最大限度的安抚商国百姓。且,殷浩宸上交了权利,只保留一点点,也可以避免有心之人前来找他,借他的名义复国。
战争好不容易结束,谁也不想再涂炭生灵。
大商九军在战争中,牺牲了很多,殷浩宸和百里未明着手对他们的家眷进行抚恤,将军队化整为零,或是让他们解甲归田,也算是最大程度的帮助墨漓了。
就这样忙碌了好些天,百里九歌日日都是挥汗如雨。她走在街道上,看着太阳一天天变的热烫起来,心中的某个疑问在不断的增强。
知道殷烈火杀入商国只是为了报仇,但为了平衡河洛国将士的情绪,墨漓割了大商北部十六城给烈火。
只是烈火人呢怎么这几日很少见到她
是胎象出了问题吗
百里九歌有些担心,便去了护国公府,却被洛绮秀告知,殷烈火出城去了。
出城
百里九歌恍然怔了怔,她好像猜出,烈火是出城去哪里了。
回了街道上,迎面遇上墨漓正在找她,百里九歌笑着递去了手,听着墨漓柔声在耳边说:“去钟山走走吧。”
“钟山”
“嗯,钟山许久不曾去了。”
百里九歌也很想故地重游。
“那墨漓,你现在能抽得开身吗”百里九歌问。
墨漓笑言:“就这一下午的功夫,不妨事,该忙的差不多也都忙完了。过些日子,我们就回大周去。”
听说能回去,百里九歌的心里生出些淡淡的喜悦,不知不觉间,心中已经把西岐和山水别院当作自己的家了。
两人共乘一马,晃晃悠悠的出了城。百里九歌娇憨的靠在墨漓怀里,他操控着缰绳,时不时低头看着在自己胸口乱蹭的顽皮妻子,唇角不着意的勾起温柔的笑。
两个人都很喜欢钟山。
那里的空气舒畅而清新,连风都是无比干净的,吹在脸上,乍暖还寒,别有一番享受滋味。
墨漓将马拴在了一棵树上,牵着百里九歌,两个人登上山道。
犹记得上一次这样相携着登山,还是在庚子年的重阳节,故地重游,人依旧,情依旧,百里九歌甜在眉梢,信口说道:“要是今日也是重阳节,那可多有意义可惜去年的重阳节,姒珑新死,我抱着衿儿去了凤凰谷,那重阳节是和司命夫人一起过的。那时候我们插了茱萸,我想着要是你也在该多好。”
墨漓贴心的安慰百里九歌:“是我不好,当时为了布置战事,就请司空公子将你和衿儿送去凤凰谷。九歌,你是怨我”
“不怨不怨,我怎能怨你呢”百里九歌摇着头。
墨漓柔声笑道:“其实,今日虽然不是重阳,但于你我而言,反是个更有意义的日子。”
“啊是么”百里九歌日日操劳,也没怎么看黄历,对日期是云里雾里的。她掰着右手的五指数了一遍,数到今日的日期了。
“是三月二十四日。”百里九歌道:“可这个日子是做什么的不记得有哪个佳节是在今天。”
“真的不记得了”墨漓的笑愈加温柔,浓黑的眸底漾着引人堕入的涟漪,看得百里九歌脸上一红,嘟囔道:“你、你让我想想”
这么仔细的一想,百里九歌想起来了,“三月二十四日,不就是我出嫁的日子吗殷浩宜还说这是专门挑得吉日,哪知道正好和庚子年阴气最重的日子碰上了,害得你都还没跟我拜堂,就晕了过去。”
想到那时候的事,心头有着万千感慨,回首这两年的路,品味着初嫁时无所谓的心态与如今这一腔无悔痴情,百里九歌绽开一抹明艳艳的笑容来。
“墨漓,你说得对,今天还真是个更有意义的日子。”
墨漓笑得更加温润柔情,与百里九歌相互扶持着,一路往山上去。
“对了墨漓,这几日御雷那边有极阳之女的消息吗”百里九歌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墨漓道:“还没有找到,再等等吧。”
也只能等了。百里九歌在心里祈祷着,最好明天太阳升起来时,就能收到御雷的好消息。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个人没有再往山顶去,而是走了另一条路,入了延绵群山之中。这里郁郁葱葱,像是与世隔绝的隐居之地。
撩开蒿草,钻过山石,走在前面的百里九歌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回头,嘴角翘起一道惊怪的笑,食指竖起在唇前,示意墨漓别说话。
百里九歌耳语:“墨漓,你看那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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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鬼医来了
墨漓悄然靠近了百里九歌,挨着她,视线穿过蒿子和山石,望到了她方才发现的人。
是殷烈火和关成,还有一座坟茔。
墨漓的眼底微澜,与百里九歌交换了目光,也都明白,那座坟茔便是殷左相与霍氏真正的安眠之地。
在坟茔的旁边,恰是两棵老树,年代久了,已经渐渐长成了合抱之木,守护着下方的这座合葬坟茔。枝头上,有两只还魂鸟在声声啼鸣。
“爹,娘”
殷烈火跪在了坟前,痴痴抬起手,颤抖的指尖划过墓碑上的刻字。
关成从袖中取出一支梅瓶,递给了殷烈火。殷烈火在接过的时候,手腕有些僵硬,她打开了梅瓶,洒落瓶中的酒,一滴一滴到墓前。
当瓶口的最后一滴酒落下时,梅瓶从殷烈火的手中滑落,她抱住冰冷的墓碑,凄声呜咽:“不孝女殷烈火,来祭奠你们爹,娘,你们的仇报了”
她的脸贴在墓碑上,泪水蜿蜒,混了酒水。树梢上那两只还魂鸟突然间就叫得凄绝,踏起几片叶落,洒了殷烈火华丽的宫裙。
关成低下身来,抚上殷烈火的肩头,“烈火”
殷烈火无力的抬起脸来,轻柔的问道:“你为爹娘立得碑,是冲着北方”
“是。”
殷烈火抽泣。北方,那是河洛的方向。在那个世界的爹娘,只要举目,便能看向她的方向。
殷烈火握住了关成的手,“谢谢关成,谢谢”
“你不该哭。”关成用另一只手拿出一张帕子,轻轻擦着殷烈火的眼泪,“大仇得报,你不该哭。往后年华还多,护国公与护国夫人会希望看到你多笑。”
殷烈火喃喃:“你也想看见我多笑,不愿我逼迫自己,我都知道”
关成沉默了片刻,说道:“陛下若能福寿安康,便是河洛之幸。”
“河洛之幸关成,在我的面前,你从来都言不由衷”
殷烈火轻柔说道:“我曾对母皇承诺过,要让河洛在我的手上更加兴盛也许在十几年后,河清海晏,我们的孩子也长大了,我们就把皇位传给她,找个安静的院子住起来,养一群鸡鸭,种一池藕花,栽一地桑麻,安度往后的岁月”
说着这些话的殷烈火,是入神的,哭过的面容覆上浅浅的微笑,令关成愕然无语。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殷烈火,一如从来不知道殷烈火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对他说。
“烈火”
“我是认真的。”殷烈火纤长的睫毛轻动,曼声问道:“这一生,你都愿意扶助我么,不论未来会怎样”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关成道:“臣夫也是认真的。”
他认真,殷烈火知道。懂得他爱人的方式是默默付出,懂得他言不由衷却无怨无悔。
殷烈火抚着肚子,笑着靠入关成怀中,笑语如绵绵春雨:“爹、娘烈火很幸福”
一抹笑悄然凝结在百里九歌的唇角,她望着殷烈火,欣慰的笑着,轻轻拉住了墨漓的手。
墨漓心有所感,与百里九歌默契的退开,无声的远离了这处。
穿过层层蒿草,百里九歌回望,已经看不到墓前相拥的两人了。
她能感觉到殷烈火的那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