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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叹这世事倥偬、变迁无常,却只归于史书的寥寥数笔,实在不公平。如今自己仅是吟唱这首歌,便已觉得有些难受,却又怎比得上那些蓬莱亡国之民的伤悲绝望
心中的感念愈发的强烈了,百里九歌望向墨漓,见他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幽月般的两汪深潭竟是已掀起狂涛,那之中涌动着的各种情感,密密麻麻的交织,化作一股惊涛骇浪,瞬间就将百里九歌吞没了。
眩晕的感觉在这一刹鲜明的袭上了百里九歌的心,她不明白,为什么墨漓要这样看她。
他这样看她,令她的心跳得太快,太猛烈,一下一下的,震动着小小的胸腔,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不断的重复。
深深的吸下一口气,平定了狂跳着的心。
百里九歌定定的凝视着墨漓,却又蓦地,倾洒一抹率真纯净的笑,如干净的泉流涓涓流淌,流至人心。
“墨漓,我不知道这首歌和你的琴意搭不搭,但我想说,王风黍离中有一句话,定是你此刻心中所念。”
她笑得澄澈无邪,却说得自信无疑
“那句话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刹那,墨漓抚在琴弦上的双手一紧,一声刺耳的响动,将这昙花如雪的盛景划开一道猛烈的裂痕。
这瞬间,连风声都彷如骤停。
月的孤凉、夜的清冷、花的凄美,还有那坐于琴前微微颤抖之人,都是那样沉重、蕴了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说出一字
粘稠的气氛不断蔓延,百里九歌难以形容此刻这莫名、激动、疑惑、又紧张挂心的感受。她只得长吸一口气,绽开洋洋洒洒的笑容,明眸直视墨漓,如宝剑出鞘带出一片光华,照亮万顷黑夜。
她认真的说着:“墨漓,你的反应虽然奇怪,但我想,我应该是说中了吧墨漓,我不傻,我知道你一直都过得不好,独自一人忍受病痛、嘲讽、屈辱、陷害,却还只能靠自己一路走下去。你可知道我一直觉得你我的境遇有些相似,而这也是我会分外心疼你的原因。我虽然看不透你,却可以感受到藏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些东西。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想此时此刻,我便是知你的人,更知道你也与亡国的蓬莱人一样,承受国耻家仇、悲戚无奈,甚至你比他们还要承受的更多,也更煎熬”
她仍旧笑着,笑得明朗率性,衬的夜月无华。
“墨漓,你是周国人,我是商国人,而你我中间又夹了那么多阴险恶意的因素但是,那些都无关你我我百里九歌也定不会昧着良心对你不利所以,墨漓,我不求你对我开诚布公,但求你能完完全全的相信我,不论何时何地亦不论我做了什么,都请相信我今日在此说的每一句话,相信我对你是真诚的”
言讫的那一刻,有昙花瓣被夜风吹起,幽幽袅袅零落于百里九歌的肩上。她微微一怔,抬手想要掸去,却在触及到那脆弱的仿佛转瞬即逝的花瓣时,小心的将之拈起,端在手上。
昙花一现呵。
她不由感叹,迄今为止,自己身边有太多的人事都如这昙花一般,转瞬擦肩。
而墨漓她忽然不愿让他和其他人一样,匆匆来到她的生命中,再匆匆而去、渐渐陌路。
她不想。
不想那样。
神思纷飞之际,蓦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被一道影翳笼罩其中。
墨漓就立在她的面前,逆着月光形成的影,让他苍白而清雅如画的面庞透明的近乎不真实。
离得近了,方察觉到他比她高了好多。她仰着头望他,却愈是看不出那双幽月深眸中的神色。
“墨漓”
她想问什么,可话到嘴边时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只得望着墨漓徐徐抬手,朝她递了过来。
那修长好看的手苍白而透明,宛如是一块上好的和氏璧所精雕细琢而成。那手掌上纹理深壑,似是残酷世事划在他掌心的一道道伤痕。
百里九歌由心的笑着,也递去自己的小手,毫不芥蒂的放在墨漓的掌心,微微使力握住他的手,像是要立誓一般认真。
可她没想到的是,墨漓竟是轻轻一拉,令她整个人朝他倒去,就这么被他接在了怀里。
“墨漓”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气。
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感受到墨漓渐渐将她环紧。
他冰冷的温度一寸寸的浸入她的衣裳,像是无数温柔的刺尖,不可抗拒的刺进她的皮肤,撼动她的心魂。
“墨漓,你这是”她忽的感到不自在,想要推开墨漓,可再想下去又觉得一颗心乱得不成样子,呼吸也因着不知所措而急促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可以反抱住墨漓,笑哈哈的庆祝两人终于连成一脉的;也明明可以嗔骂他无理取闹,推开他不再搭理
可为什么此刻心里跟塞了一团乱麻一样,连该怎么做都不知道
又为什么这会儿的自己,都不像是自己了
百里九歌无措的僵立着,任墨漓将她拥在怀中,一双小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惶惶间,听见墨漓唇中逸来的话语,竟是低吟如一江春水,泛着能令她溺陷其中的温柔
“九歌,谢谢。”
她不明其意,仅凭着本能傻傻的应了声。墨漓为什么要谢她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墨漓,又到底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也无法思考出答案。她的心已经不听使唤了,乱糟糟的令她为难。
终究是用力推开了墨漓,逃出了他的怀抱,狠狠的深呼吸三下将所有难解的情绪压了下去,再度恢复率性爽朗之姿,大喇喇笑着:“谢我做什么墨漓,你也太客气了”
她反拉住他的手,这一瞬心中窜出陌生的悸动,她连忙摇摇头甩掉这份感觉,特意拉紧了墨漓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折腾了这么久,赶紧回去休息吧。小容,你快劝墨漓去卧房休息,我先去厨房给你们熬两碗姜汤来喝。”
说罢丢开了墨漓,给了他一道催促的笑意,迅速往厨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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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决不允许你侮辱墨漓
走得远了,心中尚乱哄哄的平静不下去,百里九歌甚至刻意的控制自己不要回头去看。
马车中的四角摆着昙花,在清清淡淡的香味下,百里九歌不禁有些困倦,靠在墨漓的肩头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感受到身下的颠簸,在睡意未尽之时听见驾车的御风在喊着“我们到了”
百里九歌醒来,揉了揉眼睛,对上墨漓幽月般的星眸。
他望着她,神色温润柔和,体贴的询问:“睡得还好吗”
“不太好。”百里九歌很诚实的回答了问题,将手交给墨漓,被他轻柔的握住,一点点的加剧了力道,直到紧密贴合的程度。
透过交握的手,百里九歌清晰的感受到墨漓冰冷的温度在一寸寸的传遍自己的千络百脉,冷的令她心惊;可她却没意识到,自己掌心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也刺痛了墨漓的手,直刺入心。
“下车吧。”墨漓终是柔声而语。
百里九歌点点头,反握住墨漓的手,率先跳下马车,再回身扶着他下来,直到他稳稳落地才收回右手,左手却是始终与他交握。
到了右相府门前,那前来迎接他们的家丁态度甚是傲慢,冷冷打量了墨漓几眼,嘲笑道:“周世子看起来身体也不似外界所传得那样差嘛,这都能走能站了世子你可得好好感谢我大商陛下赐你了世子妃冲喜,要不然只怕今日你连病榻就下不来”
此话说得如此侮辱,墨漓却是清清淡淡,一笑泯之,反周到的拱手施礼。
百里九歌心里一窒,深知墨漓出门在外肯定没少遇到这样的情况,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听那家丁嘲道:“只是世子妃从前被宸王殿下退婚,又没嫁成我家大公子,不知道如今在世子府里有没有觉得寂寞。”
百里九歌面色一冷。这人是没事找打么
瞪他一眼,懒得理他。
谁想这家丁嘲讽得更厉害了:“小的只是实话实说,世子妃你瞪我干什么这里是右相府可不是你那小的跟芝麻似的世子府,别说你了,就是周世子也得跟我家老爷点头哈腰呢质子就是质子,周国人天生就是当奴隶的命”
百里九歌眼神一沉。
“哈哈,世子妃你何必那么护着一个质子反正他活不过三年的哎呀,世子妃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看着像是要踹我似的”他挑衅的拍着胸脯,“你踹啊,踹啊,你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