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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九歌就这么被宫婢拉向了长桌,桌子上端端正正的展着女帝与皇夫在登基大典上的吉服,均是华丽异常的正红色,上有金丝掐制的鸾凤纹,无数珍珠宝石点缀于吉服之上,直将百里九歌的眼都晃花了。
但她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这吉服之上,耳畔还回荡着宫婢方才的话我河洛国历代新帝登基前夕,都要在这曦雨殿中与皇夫圆房,第二日的登基大典既是新帝正式登基,也是册立正宫皇夫之日
身子微微震了震,蓦然回首时,望见殷烈火一袭菱色素纱裙,漫卷的长发披散脑后,正是与关成一左一右共同走来的。
百里九歌心中明了:原来,这便是烈火的另一番缘法关成是吗
心中存了很多疑问,不知道烈火为何如此信任关成,亦不知道烈火为何选择了关成。恰好这时殷烈火屏退了所有宫婢出去,百里九歌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想要问问看。
但有宫婢忽然又闯了进来,阻断了百里九歌未出口的问话。
“女帝陛下,偃师城城守和她的家人在宫外求见,说无论如何都想要见陛下一面。”
百里九歌诧异的望着殷烈火,“偃师城”问道:“那不是三百里之外的一座城池吗那城守怎么这时候跑来求见,莫非那边出了什么事”
一语问过,两个人竟是都未回答百里九歌,但她却没有忽略两人眼底近乎一模一样的讽刺神色。
这到底是怎么了
“传朕的命令,让他们都来曦雨殿吧,就说关皇夫在这里,不要提到朕。”
“奴婢遵命。”
百里九歌更不解了:“烈火、关成,你们是认识那偃师城的城守一家吗”
殷烈火凄然的、却也讽刺的笑了笑,柔和呢喃:“九歌,你先坐在桌旁,桌上那壶茶是新烹的,我听墨漓说过你喜欢蒙顶石花,尝尝我烹得如何。”
“烈火”
“九歌,”她的笑容有几分凄楚,“这是关成的家事,我和你一起,看着他处理”
这是关成的家事
百里九歌眨了眨眼,这才渐渐的忆起,从前烈火刚搬进厢院后,对厢院的人都进行了调查,曾查出关成的家底,好像的确提到了“偃师城”
想起来了关成正是偃师城城守的庶子,早年丧父,在家中不受重视,被送去宫里当侍郎,最后阴差阳错的辗转到烈火的厢院。
这般说来,外头找来的人便是关成的母亲、嫡父,姐妹兄弟
思索间,殷烈火已然落座在了百里九歌对面,见百里九歌一时忘了倒茶,便倒上两杯,递了一杯给她。
百里九歌喝着茶,在袅袅烟气中,看着一群行色匆匆的人被领进了曦雨殿。
“我的儿啊”
为首的那人嗓门亮得很,看年纪该是关成的母亲,也就是那偃师城城守。她和身边的男人极是热切熟络的迎上来,一左一右握住关成的手,眼中熠熠生辉的神色如同是在看着一尊佛似的。在他们后面还跟了几个年轻男女,其中那女孩亲昵的唤着“成哥哥”,夹到了父母之间,朝着关成拥来。
但从百里九歌的角度看去,却是清清楚楚的瞧见关成眼角处雕镂的冰冷。他不动声色的抽回双手,背到身后,漠然的眼神如一堵冰山堵在了这群人面前。
一时的尴尬,令这些人交换了眼色,接着就毕恭毕敬的行了河洛最尊贵的齐眉礼。
那城守道:“儿啊,你看为娘的这一激动,都忘了如今你身份是何等尊贵,该是我们向你行礼才是。我关家几百年才出得你这样一个争气的孩子,真是光宗耀祖啊。”对一众关家人道:“你们都还犯什么傻,还不快向皇夫殿下行礼”
“是、是”
“参见皇夫殿下。”
这些人一个劲的拱手哈腰,仿佛全然无视了关成冷漠讽刺的目光,那城守还说:“儿啊,你看为娘的在偃师城任这城守也好多年了,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如今你一跃就跃过了龙门,可要多给新帝吹吹枕边风,帮着为娘的美言几句、提携提携。”
在小桌旁喝着茶的百里九歌,这会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她只道这世上有百里越那样的爹已然是罕见之极,不想竟还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娘。
听烈火说过的,这偃师城城守从不重视关成,甚至将他驱赶去宫中作侍郎,做一个光宗耀祖的牺牲品。可如今,他飞黄腾达了,这些人便各个都像是鸡犬一般巴望着随他升天吗
为何世人总是跟红顶白、拜高踩低,这般庸俗的让人嗤之以鼻她真替关成感到悲哀
此刻,关成背在身后的双手攥得骨节泛白。
是,他心中波澜起伏。
原本被家人驱赶到宫中当了侍郎之后,他便已决定要爬到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将家中那些冷淡他、看不起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如今,他成功了,如愿以偿的看见这些人对他趋之若鹜的嘴脸。可为何没有预想中的快意,反倒是觉得苍凉恶心,心口更是多了一阵超乎预料的痛苦。
为什么都和他预想得不一样
别过目光,关成终是贯彻了狠狠踩下这些人的初衷,冷冷道:“昔日你们对我眼不见为净,今日我让你们高攀不起。如果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洛邑,就是为了找我说这些,那很遗憾,你们白跑一趟了。”
那城守的脸色立刻就绿了,“儿啊,你在说什么呐你是为娘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啊,你真的要对自己的母亲还有你的手足至亲们这样无情吗”
“那也是拜你们所赐”
这吼声一起,百里九歌掌心托着的茶杯险些滑下去,她连忙扶住杯身。
再抬眼,更是惊了,没想到那城守竟然扬起手,狠甩了关成一巴掌。
啪。
极响。
一如城守接下来劈头盖脸的臭骂:“原来白眼狼说的就是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是谁生你养你的,是谁给你吃给你穿的,你倒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忘了自己原是个麻雀,我看新帝是眼睛瞎了才会立你当正宫”
关成瞳孔一张,怒吼:“闭嘴你敢说她半分不是,我便跟你恩断义绝”
“你吼我”城守的眼底射出畸形的凶光,“我看新帝就是眼瞎了才让你捡到便宜的,你不让我说实话,别告诉我是因为你喜欢她”
“我就是爱上她了,与你何干”
咣当。
茶杯坠地,摔得粉碎。尖锐的瓷片溅起在裙角的同时,百里九歌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手里的茶杯掉地,而是殷烈火弄掉了茶杯。
魔魅的眼大睁着,眼底盘旋着种种复杂的滋味,有惊讶、愣神、酸楚,刹那晦暗残破,刹那又魂断神伤。
不言不语的以袖口擦拭掉手背上流过的茶水,殷烈火刚要起身,眼前关成已到近旁。
“女帝陛下,您被茶水烫到了”
殷烈火怔了怔,柔和的笑靥轻如羽毛,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那关家人却被那一声“女帝陛下”给惊得脸色全白了,他们自进殿就顾着去关成套近乎,见了两个喝茶的女子衣装简单,还以为是普通宫婢,哪里想得到竟然、竟然
可他们刚才还对女帝陛下出言不逊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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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斩草除根
“陛下饶命啊”
关家这一家子人赶紧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头谢罪,畏畏缩缩的颤抖着。
“九歌,是我自私了”她凋凄的苦笑:“只因此生注定与他有缘无分,且明日我登基之后,你们,应该也要离开河洛了我真的很想能再多看他几眼,哪怕是一幅画也好,至少叫我还有个念想”
说不下去,殷烈火哽咽了,潭底堆积了水雾,叹息间感受到两行清泪坠下,她酸涩的闭上眼。
“烈火”百里九歌看看关成眼底的怅然,咬了咬牙,伸手去擦殷烈火的泪,大喇喇的,一如初来河洛时,她便也是这样为殷烈火擦着泪水,说着鼓励她的话。
“有些话虽然我说了很多遍,但现在还是想说给你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乍一看前方是绝路的离别,可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拐角,又有谁知道那拐角会不会将人引到另一段传奇中去呢”
迅速的擦干了殷烈火脸上的泪,百里九歌执起她的手,眼波中映着殷烈火的影子,那样清澈而明媚。
“日后就算是相隔天涯了,也定要记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何况你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关成不是相信你的选择,也相信他”
“九歌”殷烈火感动的无以言表,便知道此生能有百里九歌这个朋友,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