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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霞闻言,竟是有些怔忡,这片刻间眸底涌起了太多前尘过往、恩怨是非这河洛百姓皆知她洛霞威严华贵,又哪里知道她日日思念着远在月见谷的亲妹妹
她那倔强的妹妹,在月见谷做了谷主后,就再没有与她相见过了。正因如此,当她见到妹妹的徒儿千影歌姬时,才会觉得那样亲切。
百里九歌这会儿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便更是没顾忌了,想什么说什么:“女帝陛下,我们七花谷中人大多是在俗世中备受欺凌、活的不如意的,正因为这样,我当初结识了和我境遇差不多的烈火时,颇为说得来。烈火在大商的时候殷左相和霍氏都十分慈爱,却都是殷浩宜那个混账残暴不仁,害得殷左相和霍氏相继辞世,现在想想,我都不知道那段时间烈火是怎么熬过去的”
洛霞心中一颤,思及自己宣纸上那“废”“留”二字,心中的天平蓦然间朝着“留”字倾斜。
她怎么就忘了呢相思命途多舛,被人毒哑了嗓子、毒断了双腿,生父又早早暴毙,好不容易有了养父母,却也双双死去。
自己作为相思的生母,寻了相思回来,本就该好好补偿她母爱,却又为何想着将她废除
冬风萧瑟,殷烈火望向御书房外落了满地的梅花,戚戚的吟道:“儿臣的养父母是再不可能回来了,但儿臣不是孤单一人,儿臣还有母皇母皇是我的亲生母亲,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
洛霞通体一颤,相思说母皇是她在这世上最亲之人,可她这母皇,却还对她那般猜忌
此一刻,脑海间的那个“废”字,终是抵不过阔别十八年的思念与亲情,慢慢淡化。
寂静无声之中,殷烈火仍目不转睛的望着落梅,眼底那颓败凋零的晦暗,犹如是东风无力百花残,哀戚、枯槁,魔魅中的凄绝教人魂断神伤。
她蓦然冷笑:“一年为何会有四季,四季为何会有隆冬为何凌寒不屈的梅花,会零落成泥碾作尘”
她仰脸,风萧瑟,酸入喉,幽幽袅袅的长叹:“洛相思母皇当初为儿臣起了这个名字,正如这殿外的梅树落花满地尽相思”
洛霞彻底失语,恍恍惚惚间,风卷落梅,殿内寂静,殿外花落无声。
孤凉凄绝的气氛在蔓延,百里九歌鼻头微有些酸,下意识的握住殷烈火的手,慰道:“烈火,别想那些事情了,再怎么说有女帝陛下这个生母,你会渐渐淡化痛楚的。”
这话确是由心而说,也是说给洛霞听的,百里九歌希望洛霞能像个平凡的母亲一样去理解女儿、亲近女儿。
就在百里九歌想要起身,直接去殷烈火面前再劝的时候,蓦地,洛霞开口了。
“相思,母皇知道你心里苦,所以你放心,母皇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听言,百里九歌心想莫不是成功了吧
又见殷烈火转眸,颓然无力的含着泪,欲落不落愁杀人,终是起身行礼,道:“谢谢母皇,儿臣今日本是来请安的,不想这样失态,实是让母皇见笑了。”
洛霞心塞,走到殷烈火面前,慈祥的抚了抚她的肩膀,笑道:“心里难受就回去歇着吧,记得心情好点了也多去探望你大姐,你除了朕这个母亲,还有霓裳那个姐姐呢。”
殷烈火喃喃:“儿臣今日确实计划着下午去拜访大姐,可是现在这样失态,怕是会影响到大姐的情绪”
百里九歌见状,觉得洛霞看起来是准备放过烈火了,既然如此就照墨漓说的,见好就收,于是连忙道:“女帝陛下,要不我送烈火回厢院吧,我看她得休息休息。对了陛下,您还没告诉我关于千影的近况呢”
洛霞回神,讲道:“她很好,似是最近又怀了龙子,正在养身体。”
“那真是恭喜了”其实这事上次丐帮的兄弟都说过了,不过这声“恭喜”却是由衷而发的。
看着形势差不多,百里九歌立刻拉着殷烈火,拜别了洛霞。
因着殷烈火似是情绪波动,走路有些晃悠,百里九歌特意扶着她,在洛霞的目送下消失在重重梅花之后,回到了宫苑大门口,坐上了马车。
甫一落车帘,殷烈火眸中的水雾清散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瞬时笼上了一股修罗般决然肃杀的气息。
这让百里九歌有些愣了,放开殷烈火,诧异的问道:“烈火,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柔声呢喃,却是再没有半分凋零凄绝的情绪。
百里九歌不禁明白了什么,“烈火,你刚才是在演戏”不会吧,自己都看不出一点虚假,还被一并渲染了,看来烈火这方面的造诣实在厉害。
殷烈火幽幽吟道:“我的养父养母已经去世半年了,如今想来,眼底也只剩一些微末的血色,一泓怅然而已”言罢,嘲讽的哼道:“但在我心中,我的父母永远是他们,只有他们,没有母皇,也没有刘皇夫”
百里九歌心里刺痛,多少有些不是滋味。是烈火太薄凉了吗毕竟十八年前烈火在丢失时,洛霞和刘皇夫是怎样的悲痛着急,百里九歌是可想而知的。
可是十八年的时光,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人各有志,何可思量,自己只要好好帮助烈火就是了,其他的便不要想
于是抛却脑中的杂思,笑道:“不管怎么说,烈火,真有你的还有墨漓,昨日和我说,跟洛霞去提千影肯定能让洛霞回心转意。结果现在事情的发展叫墨漓预估得这样准,原来我的作用是用来拉亲情票啊,你们两个真是好生腹黑”
殷烈火柔和的笑了笑,未再言语了。
回到驿宫的时候,刚好是午饭时间,百里九歌挥挥手,送别了殷烈火的马车,接着开怀的朝着驿宫大步流星的踏了进去。
刚进门,身后就听见了女子的咳嗽声:“咳咳”
百里九歌诧异。这谁啊怎么听着跟伤了风寒似的
回眸一瞧,竟是寒蝉这会儿正一手捂着胸口,很难受的咳嗽,一边还抽着鼻涕,看样子真是感冒了。
百里九歌连忙拉了寒蝉的手,嗤道:“你看你,平日里穿得那么单薄,终是受冻了。还说要去逛街到晚上再回来,冻得受不了了吧快进屋烤火”
“咳、咳咳姐姐,我没事。”寒蝉努力挤出一道笑容来。
这声音入耳,百里九歌只觉得有些变了,不太像寒蝉的声音啊再一想,寒蝉不是伤风了么嗓音会变一些也是正常的,不必在意。
只是望了望寒蝉那冻得红扑扑的小脸,心里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
是不是错觉了百里九歌好好打量了寒蝉的面容,那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如沧海月明珠般晶莹剔透的双眸,还有左边嘴角旁缀着一颗绛红色的泪痣
都对啊这不就是寒蝉吗
自己当真是错觉了
于是再不想这事,放心的将寒蝉拉入了驿宫之中,一起上湖心楼里烤火去了。
这晚百里九歌睡得很早。
临睡前,她将榻下的炭火盆子点好了,关好门窗,接着从书柜那里取来九色灵芝,放在床头这便是每个晚上她都会做的事。
那九色灵芝的花很是别致,这会儿静静盛开,带着几许瑰丽,更有种难以言喻的清香蔓延开来,闻上一下便让人觉得百病俱消、神清气爽。
下意识的拉了墨漓过来,卸下他的发簪,脱去他的鹤氅,俯身为他脱靴,末了笑言:“今日早点休息,相信这九色灵芝的元气能一日日的将你的身体养好的,快睡吧。”
墨漓柔和的笑了,原本早就不愿百里九歌再这般伺候他,但她就是想要这样做,他也拗不过,只得由着她了。
这会儿望着她的眼神尽是宠溺,正要开口说什么,却不合时宜的感受到体内骤然增强的寒意。
这寒意来的太是突然,如冰锥般狠狠扎在了墨漓胸口,内息因此而突然紊乱,墨漓连忙调整内力去压制这种感觉,不经意间捂胸、蹙了蹙眉。
“墨漓,你怎么了”百里九歌察觉了他的不对劲,下意识的抚上墨漓的胸膛,这刻被那凉的吓人的温度惊得倒抽一口气。
“怎么会这样”他早晨都还没有这样凉的
百里九歌焦急道:“你的阴阳咒不都是在一天天的好转么,为什么今晚却像回弹了似的”
墨漓的脸色苍白如雪,覆着昏黄的烛火,边边角角处被打磨得透明如羊脂玉,看在百里九歌眼里,分外心疼。
他抬手,轻轻抚平了百里九歌拧着的眉心,柔声呢喃:“别担心,凡事不可能一帆风顺,我想,这应该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