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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杜若猛烈地点头,忍住泪水,脚步却比方才还要走得快。
“当……归……川……芎……”商青黛无力地枕在杜若的肩头,喃喃念着中药名字,“阿……若……我……我……怕……”
杜若摇头,再摇头,哑声道:“我会陪着夫子……”
“我……的阿若……该……该活着……”
“夫子活,我就活,夫子……不!夫子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傻……”
“我就傻了!这天下,我只允许夫子一人说我傻!我也……我也只为夫子一人傻!”终是将这话说出来,杜若含泪哽咽,“夫子,我只求你……活着……”
“阿……若……”
“我在!”
“今年……有株……有株……梅花……开得很……很好看……”
“等夫子好了,我便带夫子去寻梅,好不好?”
“傻……”
那株梅花,不是别人,正是你啊。
商青黛忍住了这句话,不明白也好,今夜尚不知自己是否能撑过去,又何苦让这小丫头白白为她殒命呢?
商青黛虚弱地勾紧双臂,细细闻着这丫头身上的淡淡药香,就这样便好,便好。
“夫子,你再跟我说说话,不要睡觉,我不许你睡觉!”杜若觉察到夫子的呼吸越发地虚弱起来,慌乱地唤了一声。
“我才是……才是夫子……你……的不许……无……无效……”商青黛嘴角浮起一丝虚弱的笑容来,凉凉地应了杜若一句。
“我管你!我说不许就不许!”
“你……不……不听话……忤逆师长……我要……要打你板子……”
“那……”
“嘶——嘶——”
突然,杜若惊觉踩到了一个绵软的东西,脚下一个踉跄,却紧紧勾紧双臂,宁可肩膀狠狠撞上身侧的树干,也不愿松手让背上的夫子跌下来。
“嘶——”
鲜红的蛇信子吞吐几下,似是闻到了商青黛身上的血腥味,那条半丈长的大蛇凶猛地沿着杜若的腿缠了上去。
“走开!不准伤夫子!”
杜若不得不松开一只手,护住了夫子的脸,却被大蛇狠狠地一口咬住了手背。
剧痛袭来,麻痹之感沿着手背迅速蔓延开来,杜若将夫子护在身后,惨呼了一声,“走开——!啊!”
“阿若……”
天昏地暗,最后只能听见耳畔一声夫子的惊呼,杜若瞬间昏死了过去。
“你……你是……什么……人……”
树林中走出一个黑影,对着那条大蛇吹了一个哨音,那大蛇猛地咬了商青黛一口,商青黛本就虚弱,再被这样一咬,瞬间也昏了过去。
听见林间响起那小丫头的惨呼,走在后面的几名黑衣人又折返回来,沿着血渍追到了这里,闻到了一股更浓的血腥味。
他们沿着血腥味的地方走了几步,将火把移近一看——上百条山蛇纠缠在一个满是枯草的矮丛中,争抢着几块模糊的血肉,边上还残余着今日那小丫头身上的几片破衣。
黑衣人骇然往后连退几步,这样怵人的画面即便是七尺男儿,也觉得胆颤。
“她们……她们定是被蛇吃了吧?”
“快……快走……回去告诉大哥……”
几人慌乱地相互递了一个眼色,拔腿就跑了个没影。
第二日,暖暖的日光从树隙间落下,照亮了初春新发的草芽。
山谷深处,有一个隐蔽的山洞,洞口爬满了枯草,远远瞧去,更像是一个荒废许久的破石窟。
浓浓的药味儿从洞中飘出,沿着药味儿寻去,洞中一个蓝衣小童蹲在煎熬的小药炉前,乖乖地等着药汤熬好。
“药熬好了么?”
低哑的嗓音响起,昨夜那个黑影渐渐走了出来,日光照上了她脸上的银面罩,也照上了她死水一样黯淡的眸子。
“师父,那两人……”蓝衣小童忍不住问了一句。
“死不了。”低哑的嗓音应了一声,玄衣女子俯身看了看药汤的色泽,“再熬上片刻,便拿进去,倒在药缸里。”
“是,师父。”蓝衣小童恭敬地点点头。
玄衣女子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笑道:“阿凉乖,留在这里等师父回来就好。”
“嗯。”
玄衣女子点点头,便走出了山洞,沿着枯木丛,渐渐远去。
山谷尽头,那儿停了一辆马车,似是等候多时。
玄衣女子提裙走上马车,车夫恭敬地放下了车帘,便吆喝着赶着马车走远了。
马车穿过灞陵城的大街,来到了丞相府幽静的后巷之中。
玄衣女子走下了马车,跟着候在后门的小厮,一路走到了丞相府偏堂之中。
“兰先生终于来了!”丞相白朗起身快步迎了过来,“兰先生,这边请,上茶。”
玄衣女子兰先生摆手笑道:“丞相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三小姐在何处?”
白朗叹了一声,“裳儿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我实在是担心她熬不到八月选秀。”
“有我在,她一定熬得到。”说着,兰先生从怀中摸出一瓶药丸来,递给了白朗,“这瓶药丸可让三小姐随身带着,若觉神虚,就吃上一颗,这瓶中药量,绝对足够三小姐吃到八月选秀。”
白朗感激地点点头,“这就好,这就好。”
“看来丞相大人已经无事了,那我可以告退了。”兰先生点头轻笑,才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昨夜我那谷中甚是不平静,丞相大人是否能好好管管手下?”
“昨夜……”白朗故作惑然地看了看她,“昨夜怎么了?”
“就为了杀两个女娃,都杀到谷里来了,若是被他们发现我山洞中的秘密,丞相大人,于你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吧?”
“这……这几个不长眼的!”
“既然丞相大人想要那两个女娃死,她们也绝对活不了,昨夜我豢养的蛇儿们已经对那两个女娃下了口,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我不希望谷中再出现一些陌生人。”
“老夫自然懂得。”
“那就好。”兰先生再点头一笑,“我先告退了。”
“兰先生慢走。”白朗送了一步,命心腹小厮道,“快些送兰先生回去。”
“是!”
兰先生又跟着小厮走了出去。
白朗捻须舒心地一笑,低头看了看手心中的药瓶子,心头暗喜,“再过五个月,夏雨之后,便是新秋了。”
马车又缓缓驶离了丞相府后巷,兰先生掀起帘子,看着灞陵城物是人非的一切,突然笑得冰寒,指甲狠狠掐在车厢的皮革上,手背上青筋条条暴起,甚是可怕。
“十年了,若梅,他们欠你的一切,我会一笔一笔跟他们讨回来!”
脑海中,这句话不断回响,两滴泪水从银面罩上滚落,悄然摔碎在了她玄色的大氅上。
………………………………
第38章
当那小药瓶交到了白如裳手心中,她恹恹地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对父亲行礼,白朗心疼地按住了她的身子,摇头道:“裳儿,你先歇息歇息,这是爹爹今日求名医给你制的妙药,若是觉得神乏,就吃上一粒。”
白如裳顺从地点点头,倒出一粒药丸服下,身上的疲惫感确实散去许多。
白朗示意边上的丫鬟翠玉送上暖茶,“好生伺候小姐。”
“是,相爷。”翠玉点点头。
白朗捻须安心地一笑,终是转身离开了厢房。
“翠玉,取件斗篷来。”白如裳有了些气力,她从床上走了下来,“再把我的面纱取来。”
翠玉担心地看着她,“小姐,你要出去?”
“今日与他有约,岂能不去?”白如裳摇头轻笑,笑意中带着一丝苦涩。
十八年了,她能活到今日,算是万幸,也算是不幸。
丫鬟为母,又体弱多病,本是府中可有可无的庶小姐,没想到当年兰先生的师父竟会选中她来做“屠龙刺”,于是,她娘便从丫鬟晋升到了侧室的地位,而她也成了丞相府中最得宠的三小姐。
她只要一闭上眼,便是那些被毒物噬体的画面,啧啧生疼,又幕幕怵心。
不吃这些苦,不成为爹爹手中最得力的棋子,娘生病是无人在意的,她生病也是无人在意的。
这一世,得到真正的温暖,是白如裳最大的心愿。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温暖其实都是假的,她也甘愿沉浸在这些假意的温暖之中。
至少,这里还算是她的家。
又至少,因为她是丞相府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