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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惊道:〃是楚……〃然而看着舒娥紧紧逼视的目光,便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我所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舒娥反问道。
七弦点了点头,虽然脸色仍是惨白,眼神中却已经有了坚定的神色。
舒娥微笑,又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若是当时你去救卫平,恐怕连你也会送命。两年之前,你也不过十三四岁,你的这份自遣自责,便是极大的良心和义气。卫平有灵,也定会谅解。只是你心中的恐惧,还要你自己去化解。〃
七弦思索片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
澜川的笛声犹自远远地想起,声音中是说不尽的悠扬婉转。
舒娥对着院中的水井扬了扬下巴,示意七弦去打水洗脸。
七弦的脚步因为方才剧烈的惊恐而变得有些近似脱力的蹒跚,然而却没有丝毫犹豫之意。舒娥跟着走进了澜川的小院子,小小巧巧的一所院落,虽不及皇宫中的住所宽敞,却是花树遍植,十分的清静雅致。
院中的亭子用一道长长的回廊和房舍连在一起。回廊的左右,都是繁茂的花树。
舒娥打量这这个亭子,亭子的石桌上面放着一张琴。舒娥料知这是澜川日常抚琴的地方,便在远离亭子的回廊一端坐下,看着七弦洗净了涕泪。七弦的眼眶犹自发红,脸色也尚未从苍白中回复过来,然而眼色明净,嘴角已然带了一丝丝释然的微笑,稚气犹存的脸上,忽然有了成人的坚毅。仿佛便在刚才的那一瞬间,七弦已然长大了不少。
七弦走到舒娥身边,躬身小声说道:〃夫人,这事,要告诉我家官人吗?〃说着脸上现出了犹豫之色,接着又说道:〃只是告诉官人,小的怕会连累了他。可是小的人微言轻,说出去只怕没有人会相信的。〃
舒娥微笑道:〃你若信得过,告诉我怎样?只是……我也没有任何把握,不过但尽人事罢了。〃
七弦却忙摇手说道:〃不,不,夫人。你是千金之体,怎能蹚这浑水。〃
舒娥笑道:〃帮你的忙,如何是蹚浑水呢?〃说着敛起了笑容,正色说道:〃若是果然有罪,何不正大光明的裁决?这般掩人耳目,不过是杀人灭口罢了。唉……我永安堂的人枉死含冤,而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说到这里,舒娥忽然想到了在景福殿里皇后所说的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瀛玉酒……并不只是自己存着疑心。
七弦看着舒娥,忽然双膝跪了下去。
舒娥慌忙站起身来请七弦起身。七弦只是抬头望着舒娥,声音不高却极是笃定:〃七弦性命不在,也要保护夫人平安周全。〃
舒娥看着七弦那一片至诚的脸色,还有那一双明亮澄澈的双眼,耳中听着这样胜过任何誓言的话,心中一阵感动,脸却不由得红了。忙请了七弦起身,却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片刻,舒娥忽然问道:〃你方才说,人们说那小卫子也是被……冤魂找上了替身,却是怎么一回事?〃
【注】司天监:官名、官署名。掌管天文历法的官署唐自乾元元年(758)起,称司天台;五代及北宋元丰改制前,称司天监。主官均称监、少监。辽南面官与元均有司天监。辽司天监主官不称监,称太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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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一节 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
“小卫子死得时候,小的还刚来一个多月。所以到了晚上,才会出去乱走。”七弦低声说着,“小的被这事吓得傻了,自然也不敢乱说,除了楚公公带的人,没有人知道小卫子是怎样没的。后来人们便议论起来,小的才知道原来小卫子的主子,却是在头一个月死的。”
舒娥的心中忍不住“突”地一跳,脸上却不敢有什么惊措的表情。
“你说小卫子死了两年,那他的主子——”舒娥尽力保持者平和的声音:“便是死在天圣七年的六月了?”
七弦点了点头,续道:“夫人一定知道,先皇建了一座玉清宫,听说那……”
“小卫子的主子,是被大火烧死的吗?”舒娥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前面,声音是连她自己也害怕的冷,就这样干脆地,打断了七弦的话。
“夫人怎么知道?”七弦脸上满是诧异的神色,他想了想,随即说道:“是了,夫人当时尚未进宫,当然知道火烧玉清宫。”
舒娥点了点头。玉清昭应宫,传说中金碧辉煌,有着庞大的规模和奢华的宫殿,堪与阿房宫、未央宫相媲美的玉清昭应宫,却仿佛是一个被师巫诅咒的噩梦一般。
当磨釉的砖、琉璃的瓦、松木的椽子、描金的雕花,都被毒蛇的信子般噬人的火舌烧成一片废墟瓦砾,当锦缎的裀褥、丝绸的衣衫、细瓷的茶具、薄胎的碗盏,都被穹庐般灼人的温度蒸烤成一股黑雾浓烟,褪去了歌舞升平的繁华,消去了姹紫嫣红的浮景,只剩下一具具白骨,留待着真相大明。
“又听从玉清宫跟回来的人说,小卫子的主子被烧死,小卫子是看见的,却害怕引火上身,不敢去救。所以他的主子怨上了他,就让他失足落到井里,将他活活淹死。”七弦重复着这些话,脸上仍是带着不忍之色。
舒娥的手心被汗水浸湿,一点点冷去。仿佛周围到处都是头绪,但伸手去捉,却一点也捉不住。
翳闷,阴郁,眼前是一片灰沉沉的暗,却又看得到一只只让人疑惑的影子。
天气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热,手心却又从来没有这样凉。身上干净地一点汗也没有,汗水却都涌到了手心里。
刹那间眼前突然现出了一道亮光,短暂地拨开了云翳,打破了舒娥和七弦之间的静寂。
“他是谁?”
仿佛这道亮光是在提醒着自己一样,舒娥似乎从梦中惊醒,终于死死按住了心中的纷乱,开口问道。
然而这句话,七弦却没能听见。
他只看见舒娥的双唇微微翕动,耳边听见的,却是天雷滚滚。
舒娥这才想起,方才,是闪电了。
乌云就像是被雷电击穿的一堆发黑的棉絮,露出一个大孔。清凉的风从空洞中露了出来,舒娥终于缓缓舒了一口气。
问出来又能怎样,不过是让自己对这些藏匿在宫廷罅隙里的见不得人的斗争,更加痛心疾首到死心塌地。
院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修眉朗目,挺拔玉立,月白襦衫,腰悬长笛。
清风徐来中看见澜川,舒娥才愕然惊觉,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笛声,竟不是止于何时。
“夫人来得好早。方才六支笛曲,还请夫人品评。”澜川儒雅俊朗的脸上忽然带着一丝让舒娥看不透的神气。
舒娥淡淡一笑,说道:“今日之曲不似往日,竟带着几分婉转凄迷。”
澜川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对着舒娥说道:“三尺瑶琴,一段玉笛,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
舒娥听出这是《列子》中子期死后伯牙所语,知道澜川是将自己当做了知音。
忆昔去年春,江边曾会君。今日重来访,不见知音人。但见一筼土,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来欢去何苦,江畔起愁云。子期子期兮,你我千金义,历尽天涯无足语,此曲终兮不复弹,三尺瑶琴为君死!
三尺瑶琴为君死。舒娥的心里无端地感到不祥。
澜川从来便是一个懂得收敛节制的人,怎么会贸然说出这样不详的话来。
舒娥忙还了一礼道:“江边会君,幸何如之。”
澜川挥手让七弦退下,命他无事不要出来。方才在亭子里常常抚琴的石鼓凳上坐下,一面调弦,一面笑道:“心事藏得再深,却也瞒不过知音。”
舒娥不知澜川的话是何用意,然而澜川却已经弹起琴来,不再说话。
这样的琴曲,舒娥却是从来没有听过。
少了以往的中正平和,调子里只有说不尽的徘徊往复,低回绸缪。短短八句,却是一遍遍地依次高上一个音。仿佛是在一遍遍诉说,诉说心中无穷无尽的踌躇彷徨。悱恻缠绵,辗转反侧,只为了心中说不尽的思念欲狂。
舒娥的五内都变得缠绵,从来不知深情深到了深处,竟带着这样强烈的绝望。这样的音律仿佛是来自于自己的心底,所有绵绵密密、牵牵挂挂的感情,顷刻间被琴声释放。
天上那一道似要灼伤人眼的明亮,只是让舒娥的心中忍不住怦然。澜川为何在此刻,弹奏这样的琴音?
不,不,舒娥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