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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将领心生不忍,“将军,此举有伤天和了。他们只是下人,既然已经死了,何必再毁坏尸体。”
“文威下落不明……”司马繇勃然大怒。
这时,一名身穿金甲、头戴金冠的青年骑马飞驰而来,瞧见了司马繇,便挥动马鞭,向他抽来!
司马繇狼狈地躲过,看着勒马而立的那人,怒道:“司马玮,你这是何意?”
司马玮调转马头,冷笑地看着他,“东安公真是好威风。你为陛下立下了大功。不过,文俶是叛贼吗?我怎么不知道!”
司马繇冷静下来,“楚王殿下,已经处死的都是叛贼!”
司马玮看向这座已经变成废墟的府邸,“既然如此,随我入宫吧!我们该去复命了!”
司马繇已然明白了司马玮的目的。
今晚,他是出尽了风头。能不令这位楚王殿下气恼吗?随他入宫?
这是要他甘心依附吗?
司马玮确实打错了算盘。原本,他屯兵司马门,准备等着杨骏自投罗网。却不想,杨骏直接被士兵追上杀死了。
心中积郁的司马玮听说司马繇对文俶出手的事。司马繇的做法,谁都很清楚,他是在公报私仇。
所以,教训他,没得商量!
司马繇最后下令道:“都仔细点,所有尸体再检查一次!尤其是年轻男子,再捅上几刀吧!”
司马玮冷笑着。
两位王公终于骑马离去。
将军、士卒们纷纷懈怠下来。这也怪不到他们,砍人抄家可是累活。
更何况,他们已经工作了整整一夜。
他们敲开街上其余住房的家门,将人赶过来搬运尸体。
至于司马繇的话,他们选择忽视。再去一具具地查看?没那份力气了!
士兵们或坐或躺的,在街边闲歇。
一名士兵从袖子里摸出一把漂亮的匕首,他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上面的血迹,虽然没有完全擦掉,但已然能看到匕首上隐隐透着的幽光,他不由地小声嘀咕,“将军府上果然有好东西!这玩意儿,肯定能买上好价钱啊!”
“嘿,戚五,你这东西哪来的?”一旁,另一名士兵惊叹,“好东西啊,主厅那边,不都是邓辉那些人去的吗?你这东西?”
“小声点。”戚五重新把匕首藏进袖子,“在一个柴房里。”
“还带着血,这……是特殊情况啊!”
“我说了,这匕首还能是我的吗?上面的事,自有上面的人处理。老弟,别以为中军就是好混的,跟着我好好学吧!”戚五仰躺在地,舒服地伸了下懒腰。
一辆牛车上,堆叠着一具具尸体。
他的身上被压着一具尸体,身下、左右,也都是尸体。
终于,牛车开始缓缓往前移动。
胸口、脸上的伤口还在浸血。没什么关系,那都是他自己干的。
文威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这个早春的早上,竟是如此的冰冷。
他失血过多,似乎全身已经凉透。但他依然清醒着。他紧闭着眼,呼吸无比得轻微,以至于搬运他到车上的两父子,根本没察觉到他还是个活人。
那个父亲转过身小声哀叹,“作孽啊!这么好的孩子,杀死他就算了。还毁了他的脸,算什么事啊!”
文威微微睁眼,阳光从缝隙里撒进来。
眼角的一滴泪水顺着层层叠叠的缝隙,穿过木板上的大洞,滴落在洛阳城的地板上。又一辆牛车经过,荡起的尘埃,倏而掩盖了它。
再也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牛车吱吱呀呀地出了城门,拉运尸体的车堵塞了洛阳的交通。到了郊外,活着的人们也无心替死去的他们掩盖了尸身。
抛尸荒野。
也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周围终于安静了。
这一片,成了无边际的乱坟岗。周围仿佛有无数的尸体,只有他一个活人。
文威开始慢慢地往前爬动。
清冷的夜里,文威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唯有活下去,才可以复仇!
他没有想到,“洛阳,可能会出事”,代表着他的家也会出事。毕竟,他家在洛阳城就如同一张透明的纸般,无足轻重、不惹是非。
楚王、淮南王入朝,要对付的是杨骏。无论胜负如何,与文氏毫无关系。
虽然他在准备,准备试着在“动乱”中搏一搏。文威已经在想,他要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和父亲商量一下这件事。
夜深更纷乱。
文俶下令全府上下小心戒备,预防盗贼、小人趁机作乱。
但他没有想到,这个小人,求的不是财,是命!
全府上下都没有人会想到,平叛者的屠刀会伸到他们头上,以至于士兵们冲进府门后,他们根本做不出什么抵抗。
文威是幸运的,这一夜,却正是他下定决心去找文俶的时间。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文俶拼死为儿子挡住了士兵们,为他赢得了一线生机。
可是,当文威明白了文氏将要面临的结局后,他也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他又能做什么呢?
文威终究还是换上了一身下人的衣服,但士兵已经在杀人,全府上下,都要死!
生死之间,他想到了假死脱身的办法。
拔出刀来,他对自己下手。
他必须要狠一些,不然他绝无生路!
天明又天暗,他依然清醒着,他知道自己不能昏过去,一旦昏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远在顺阳的文小婷,还不知道她家的惊天之变。
她依然带着青儿,在西菊山下、芳菊溪畔,无忧无虑地活着。
司马歆急匆匆去了顺阳,苏蕴急匆匆回了洛阳。
郑胜满头雾水地表示,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两天后,来自洛阳的信鸽,让郑胜恍然清醒。
“果然打起来啊!不过,杨骏也就是个样子货,中看不中用。一个晚上的时间,连老底都被人干光了啊!”
郑胜看着那串人名,想着外戚党算是玩完了。
接下来,莫非就是皇族宗室之间的“八王之乱”了?
郑胜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文……文俶!”
郑胜顿时打了个冷颤,东夷校尉文俶,不就是文鸯吗?而且,他还是文威、还有外头那个假小子文小婷的父亲!
他还记着,去年文俶是被杨骏提拔的,身为杨骏一党,出现在这份名单上,再正常不过了。
但“夷灭三族”这几个字令郑胜无比难受。
文鸯死了,那个号称是三国后期唯一猛将,没有战死沙场,却死在了朝堂的斗争里!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只是个小女孩儿罢了
文威,那个锐志、英武的少年,大概也死了吧!虽然郑胜提醒过他,但他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
文氏一族的遭遇,令人同情。
但郑胜现在担忧的是文小婷。信里写得很清楚,文俶当株三族。杀人三族,是极重的株连。这所谓的三族,是指父族、母族、妻族。
作为子女的文小婷必定被包含在内。
那么,官府会派人来通缉她吗?郑胜感觉这个可能性很大。那么,他要通知文小婷赶紧跑路吗?
可是这样做,他不就成同犯了吗?现在,他可没有和官府抗衡的身板。
郑胜很纠结。
所以,司马歆回来,郑胜在犹豫之后,向他问起了这件事。
文俶好歹与司马歆一家有旧,而文小婷只是个小丫头,有他们的庇护,朝廷不至于继续满天下追杀她吧?
司马歆神色清冷,“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发生。朝廷不会派人来的。文俶……一家是被东安公司马繇诬为叛贼的,实际上,他们与此次杨骏叛乱之事并无关系。”
郑胜有些懵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和他想的一样啊!
“文俶虽然复任东夷校尉,但仍是朝中的小人物。杨骏并没有视他为自己人。”司马歆眼神里透着冷光,“但是,此次主持平叛的东安公司马繇出于私心,擅自将文俶满门陷害至死了。”
“而司马繇是当年的扬州都督诸葛诞的外孙。当年,文钦与诸葛诞先后反叛,文钦死于诸葛诞之手。司马繇对文氏出手,目的是替他的小舅诸葛靓一家铲除隐患!”
郑胜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还牵扯出了几十年前的一桩恩怨。但司马繇夷灭文氏,原因竟然是担心文俶会报复当年杀死文俶父亲的诸葛诞的儿子诸葛靓!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