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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受伤?”
“自从受伤,中队长连着替我和其他队友值了两周的夜班。如果他能够保证充足的睡眠,状态不会是这样的,这次绝不会出事。”
“没有人可以安慰我。我又能去安慰谁?”
“我在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
……
除去墨水已经褪色的部分内容无法猜出,顾以涵大致读完了这份掺杂了太多个人情感因素的现场实录。
她捏着报告纸的双手已被寒风吹得通红,却浑然觉不出冷。
面颊上的泪带着触手可及的温热感,极其的不真实,超乎寻常的前所未有。
目睹火灾惨状的时候她没有哭,得知父母无法获救的时候她没有哭,烈士表彰大会上她没有哭,走进福利院大门的时候她没有哭。四年多来,一千五百多天的日日夜夜,她的眼泪像是干涸了一样,很少滑落。
今天,顾以涵终于哭出来了。
火灾发生的日子,距离妈妈将日记、小鸽子和写给她的未完成的信存进保险箱的日子,仅仅相差半个月。就是小薛记录里的两周。
爸爸居然连着两周没有回过家!
当时的情况在脑海里不过是团灰雾般的影子,模糊难辨,那一段记忆出现了奇异的断裂。惟一记得的是,她每天照常上学放学写作业,周末跑到同学家看球赛,爸爸妈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想不起。
然而,女孩儿敏锐的心思和特有的直觉,让她察觉到这个小薛应该了解真实情况。
下一步,要通过武铁军找到这个小薛!
值得欣慰的是,她一直都想错了――爸爸最后找到了妈妈,无路可退之时,他们选择在一起,即使撇下最疼爱的女儿孤身一人,他们也要一起面对致命的险境。
………………………………
白色恋人(五)
我不怪你们,真的!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希望我好好的,那我一定会好好的!
这样想着,顾以涵的心头轻松了不少。她把小薛的现场实录装回书包,同时找了手帕纸擦拭泪痕。再仰起头时,迎面而来的竟是一粒粒从天而降的雪珠。
下雪了。
细小轻柔的雪瓣悄无声息地飘在半空,一朵又一朵洁白无瑕的雪花飘落在她的发梢和肩头。
是不是爸爸妈妈在天堂冲她微笑着落泪了呢媲?
雪花即是晶化的泪珠。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伤悲,相信我!
接下来的路,我会好好走!
望望远处冰面上嬉戏打闹的小学生们,顾以涵忽然扬起双臂冲他们挥舞,一边高声呼喊:“嗨――――你们好吗――――”
小男孩们和小女孩们均是一怔。
个子最高的那个小女孩儿反应最快,她也学顾以涵的样子,挥舞了三四下手臂,而后将双手合成喇叭形状围拢在嘴边,大声喊道:“我们很好――――姐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顾以涵开心地笑着,“谢谢你的邀请――――改天――――”
这回所有的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都扬起手臂,和她挥别。
“姐姐――――再见――――”
她没再讲话,只抓着妈妈织给自己的红色围巾大力地摇了几下,骑上单车,掉头去往云圃区政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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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区。
此时临近下班时间,相对清闲的科技办、团委组织部和计生办的人员都已开始筹划晚上的节目了,大厅里人来人往。
顾以涵站在一楼的楼梯口,握着手机等待。
位于二楼的区长办公室的门却紧闭着。武铁军却正为一份市政交通部门的年终报告而头疼。
本年内,云圃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主要集中在道路建设,旨在扩建各条主干道以及打造g市心脏位置的最佳畅通线路。但实际上,直到他接手上一任区长的工作,报告里提到的若干宏伟目标仅仅完成了五条。其它目标里,处于重要策略层面的快速公交工程,迟迟没有开工建设,主要是因为市民争议较大和市政拨款久久未能到位。
难怪消防局的吕局长对武铁军这次跨行业升迁并不看好,只给出了三个字的概括:烂摊子!
确实没错,刚上任就接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以后的工作不是想象中的一帆风顺,怕只怕如履薄冰、寸步难行啊……
墙上的艺术时钟准确地指向了五点。
武铁军饮了一口早已变凉的茶水,案头的手机突然叮咚作响。定睛看去,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下班时间往这部私人手机上打电话的人,只能是熟人?
接通之后,他问道:“喂,哪位?”
对方礼貌地回答:“武区……嗯,武叔叔您好,我是顾以涵。有件事想找您问问,这会儿我就在楼下。”
“哦?小涵啊――”武铁军站起身来,“你说你在哪里?”
顾以涵说:“武叔叔,我在你们办公区一楼的大厅。”
武铁军笑了,“行,那你稍等五分钟。我正好也要下班了,咱们大厅见。”
“好的,我等您。”
顾以涵收了线。
武铁军徐徐站起身,一面有条不紊地关闭电脑,再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小伙子把汽车开到楼前空地上来。下了楼,他一眼就看到了双颊通红目光游离的顾以涵。
“小涵?”
“呃……”
“等很久了?为什么不直接上楼找我?”
顾以涵循着声音望向武铁军,淡淡地说:“武叔叔,我找您是为了私事,总不好占用您的上班时间。”
武铁军说:“你啊,别和我太客气。我和你爸妈的关系都很要好,他们的孩子相当于我自己的孩子。”他端详着她通红的眼圈,问:“哭了?谁欺负你,说出来武叔叔帮你教训他去……”
“不,没人欺负我。”
“那怎么了?”武铁军有些不放心的问,“我给你的东西你看过了?”
顾以涵吸吸鼻子,“看了。您中午给我的那份资料,我读完了小薛叔叔写的那份火灾纪录,有几件事想和他确认一下。但又不知道如何联系上他,所以只能来麻烦您。”
“这不是什么难事。”武铁军说,“我可以帮你约他。”
“太好了!”顾以涵欢喜雀跃。
她忽悲忽喜的表情让武铁军忍俊不禁,“心结终于打开了?自从那次之后,你是再也没有踏进我们消防中队半步啊――”
顾以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是的,我终于明白了错在我,我不该怀疑爸爸对妈妈的爱。”
“这就对了。这事不能怪你,怪只怪火灾之后大伙心里都太乱,没人和你把来龙去脉说说清楚。”武铁军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小涵,你能够理解并认同他们的做法,证明你真的长大了。”
“嗯。”
“换个角度看,失去并不意味着不能收获。你在灾难中成长,是件好事。唉呀,我是不是太官腔了?”
“不,您说的有道理。”顾以涵微笑了,“妈妈常给我讲孔雀东南飞的故事,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我明白爸爸妈妈最后的选择,正如他们对我的期望一样,全是因为出发点是――爱。”
武铁军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建议道:“咱们好久没见,今晚一起吃个饭。我现在打电话回去让你何阿姨多做几个菜……”
顾以涵赶忙摆手拒绝,“不,武叔叔,明天有考试,我等下还是要赶回学校上晚自习的。”
“哦,这样啊,那我让司机送你一程。”
“武叔叔,您说帮我约小薛叔叔,是不是?”顾以涵问。
“对。”武铁军说,“等你考完试,找个清闲的时间,我帮你约他出来。”
顾以涵沉默片刻,突然说:“就现在!”
“现在??”武铁军的嘴张成了一个o形。
“是的,现在――”顾以涵斩钉截铁地说,“我不能等下去。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即使离晚自习开始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也要见到小薛叔叔!很多事情堵在心口,我必须知道这份记录里那些模糊不清的部分是什么?它是由于什么原因被雪藏了好几年才被发现的?”
武铁军望着面前这个固执而刚烈的女孩,她深琥珀色的双眸,透着坚定的光芒。
从她身上,仿佛能看到顾天朗和阳雨晴的影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