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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完走后,我随慕容熙赶到了梧桐阁。
眼前朱帘绣幕,月光静静洒在青砖地面,卧房非常精致。
鎏金铜兽香炉里,沉香清淡幽远的香气缓缓散开,原该令人神智清醒,却让我越发头疼,思绪竟如那香气般在帐帷间萦绕,再也理不出头绪。
圣旨下达后,我理应感到欣喜,可发生的一切却令我心神不宁,把自己的欢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帐内的沈初云毫无动静,脸如死灰,许久,她才将手臂从帐中伸出,紧紧握了他手臂,沙哑地问道,“道文,一切都已经到了再无挽回的余地吗?”
慕容熙压住自己情绪,柔声道,“别怕……”
沈初云雪白的面庞勉强浮起一丝微笑,虚恍如夜间倒映于湖面的薄薄月光。她摇头道:“怕?道文,我不怕,我不怕……”
她想了想,却又转作点头,“不对,我怕,我怕再也不能与你厮守!”
她纤白的指尖颤动,紧绞着慕容熙的袖子,乌黑的瞳仁里忽然间聚起了水光,如浮了一层透明的软琉璃。
“也许我们被人算计进去了!你想,我府中侍婢歌女如云,天王如何得知你的名声?”慕容熙深深皱起了眉头,看不到以往的骄傲和自信。
我原本就揪着的心更紧张了,始作俑者都是我,如果我不在天王面前大肆渲染沈初云的美貌与妙音,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
沈初云的脸色更加黯淡无光,宛然就是一具没有生命力的美尸,好像她已经死了。
从听闻不得不入宫时,她便已经死了。
他手指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张姣好却惨白的面庞,疲倦地轻轻道:“初云,我许不起你要的幸福,我只盼你能……好好活着,活着也许就有希望,活着也许比什么都强……”
像有一只无情的手揉捏着,心里便绞缠般一阵阵地巍颤疼痛,我难过之极,慢慢退出了她的闺房。
两天后,在宫中派来的内侍和亲卫的守护下,沈初云走了。
她终于一个人走了。
登车之前,她将目光扫向稀稀落落远远跟过来送行的人群。
我也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不知欢喜还是悲怆的神情,看着她像如幽兰般寂静的笑容,一时心酸。
突然,她向我招了招手。
我愕然,急忙走向她,扶着车辕仔细地端详着她的容颜,她美得如一枝初绽于水面的菡萏,冰姿玉骨,鲜妍夺目。
我问:“沈姐姐,有事?”
她便低了眸出神般看向自己脚尖,良久都没有说话。
一旁护送的宫中护卫问道:“姑娘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我们这就出发了!”
她看着护卫微有不耐的神情,叹了口气,向我道:“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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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卸心房
她向来与我不睦,我眼见她此时跟我的谈吐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安静,反觉刺心,向她微笑道:“有什么事,你尽管。”
她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温存,“我一向视你为敌,不想到头来还要麻烦你。”
我柔声答她:“王爷会牵挂着你的,我希望……你开心些。”
她出神地回望凌云楼的方向,幽幽叹息,笑容清浅温柔,却有泪水堪堪欲落。
“我没什么,我只盼着我走后,你能好好安慰他,不要让他太伤心。若他能好好的,我便会很开心。”
似有什么一下子氤氲了我的眼帘,我宁愿她痛痛快快大哭一场,诉说她的委屈,她的伤心,她的绝望。可她什么也没有,只在娓娓地倾诉着对于情郎刻骨铭心的牵挂。
她立于车上,玉青色的衣裙在风中翻飞飘舞,美得惊心动魄。
她什么都没再说,什么都没再做,安静地坐回车中,等候着别人为她安排的噩运降临。
我意兴阑珊的回去时,慕容熙正仰卧在榻上,紧抿着唇,耷拉着眼睫,倒像是睡着了。
我悄悄上前,轻轻为他拉了半幅锦被盖上,自己瞅准了另一侧的一张软榻,正待坐下时,只闻慕容熙说道:“雪凝,你过来,陪我说会话。”。
对峙片刻,我轻轻叹道:“其实,你可以去送送她的。”我正懊恼是不是触动了他的伤心事。
他忽然一翻身坐起,与我并做于床沿之上,低声道:“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初云的情景,杏花疏影里,她是那样明媚鲜妍。”这是他第一次卸下了心房,坦然地说着自己的心事。
“她临走时很牵挂你。”我萧索地说道。
他苦笑道:“我是不是很无能,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也许这只能称作有缘无份。”
他并没有看向我,出神地望着床顶,眼眸已变得极黯淡,“雪凝,知道么?昨日她哭着和我说,等着有那么一天,她希望我能将她从宫中接回去。”
我踌躇着:“有那一天,除非,除非你能君临天下!”
“君临天下……”慕容熙重复着,下颔微微向上扬起,在阳光隔了帐帷透入的光线中,他那压满了愤懑的面庞奇异地冷硬着,“慕容盛这小儿,我一定会让他尝尝心上人给人抢夺去是什么滋味!”
凛冽的寒光倏忽闪过,他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拖着雪练般笔直的碎芒,深深钉入雕花的门扇上。
门扇上雕的是仙鹤,它正扬翅高鸣,却被这利匕横里一扎,恰切于细细的脖颈处,顿时将其所有的昂扬气势封杀,看来竟像被扭断了脖子在做着垂死挣扎。
我怎么会觉得他有和慕容元有比较相似的气息呢,但我现在终能辨出,他们到底相差极远。慕容元一直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挣扎,而慕容熙从一开始就积极入世,用最强势的手段,和最深沉的心机,去争取一切他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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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燕皇宫
抬起头,慕容熙已懒懒散散地道:“帮我捶会儿腿!今天虽然没走什么路,累得慌……”他打着呵欠,半含笑意,倦慵地望向我,带了少年的顽皮和促狭,“我没睡着,你也不许去歇着。”。
那样的笑意,忽然便让我想起,慕容熙只比我大两岁,他挟父亲余荫而身处高位,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只有天知道了。
帮他捶了半盏茶工夫,慕容熙向内侧了身,半拥着锦被,阖着眼,似乎睡着了,待我略略平稳了心绪走回床榻前时,又传出细细的瓷器磕碰声。
他正在喝酒,倒了一杯又一杯,飞快地倾入口中。隔了丝幔,大体还可以看得出眉宇间的失落和悲伤,不复原来的灵动潇洒。
不知过了多久,他晃了晃酒壶,发现壶中已经空了,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那声呻吟,拖着长长的尾音,却给深深地哽在了喉咙深处,勉强辨识得出,其实只是两个字:“初云……”。
酒壶被放回原处,他重重地坐回榻上,又重重卧倒下去,很快传来了均匀的鼾声。
惊讶着他的嗜睡,我为他盖好被子,轻轻退开。
也许时间会治愈一切情伤,慕容熙真的会好起来,安然地继续过着他闲适富贵的生活,有时担忧她,有时思念她。
第二天,慕容熙依然上朝去了,走时恢复了素常的沉静磊落,展眉而笑时,令人如沐春风,心神顿畅。
可他这样万事不放心上般笑着,甚至连喜欢的女子被人夺去,依然这般笑着……。
我总觉得,如果不是全无心肝,便是隐藏得很深,让人除了微笑,什么也看不到。
霜冷鸳瓦,落木飘零,严冬来了。
慕容元派他的心腹阿德来请我过府一叙,我上了马车,才发现慕容元也在车上。
淅沥的冷雨中,他的笑容一如阳光般清爽明耀,“雪凝,这次请你帮个忙,帮我去救治一个人。”
“好。”
“你也不问我请你去救治什么人么?”
我回眸瞥一眼他,云淡风轻道:“在医者的眼中,这世上只有病人,无论贵贱美丑。”
马车“嘚嘚”地往前走,我掀开帘子,看见失群的孤燕从头顶掠过,旋在空阔的旷野之中,凄厉地一声声鸣叫着,再找不到一处避雨的小窝。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车停了下来,只见高墙金扉,危檐耸峙,连松柏草木都显得格外高大葱茏,自有一派王者威霸之气,原来自己已置身在宫城之外。
在慕容元和内侍的引导下,我沿着大块的青石条板细致铺就的宽阔路面,进入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