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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母后答应,那儿臣也不多言了,不过作为三哥,儿臣还是想提醒四弟一句。”姬鲜的妥协总有那么点不甘心的味道,扬眉斜视姬旦言辞轻慢,“现在整件事都是由你在做主张,如此兴师动众地迁都,倘若并未如四弟所言,王兄在迁都之后有任何差池,四弟你可是要负全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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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番外】:弥 留(四)
守望千年,梦回涂山苍雪逝,可有狐归?
这洁白无瑕的美狐,舔着他手心表达完最后的恋恋不舍,它便仰首朝着山谷清鸣一声,山上山下四散分布的那些白狐顿时闻声而动,陆续向它靠近、聚拢,终随它奔跑,跑入涂山深处。
姬发举目长伫,望着它们雪白的身影渐次跑过身旁,心里可谓百感交集,下一次来这里,不知是否能见到朝思暮想的她?
远山之外的天际传来呼唤,他听在耳中也愈渐恢复了意识,睡眼睁开时有些混沌,待视线变得清晰,他看到母亲那双焦灼如愁的眼睛:“王儿,你终于醒了……”
“母后……”姬发轻念出口,顿觉自己的声音干涸而沙哑,泛着虚弱的病态。
“你这一昏迷又是十日,可叫人揪心得紧……”太后说着又欲落泪,全凭她竭力强忍,“不过王儿总算苏醒,母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前天子黎产期如日而至,孩子已经出生了。”
姬发虽然并未感到如何高兴,但触动总归是有的。
“是个男孩儿,母子平安。”太后泪里带笑,她是借这喜事掩藏悲伤,“周室再添龙子,也算给王儿的病冲喜了,所以王儿要尽快好起来,我们还等着你给孩子取名呢。”
姬发甚觉乏力地闭眸,下颌轻微点过。
“宗亲们先前都来看过,见王儿你迟迟不醒,母后又吩咐他们回去等消息了。你久病不愈大伙都为你担心,特别是邑姜,自从你病了最难受的就是她了,茶饭不思的,这些日子人都憔悴了不少,看着很让人心疼啊……”太后将他身上的被衾掖好,神情动容借机帮某人说起好话,“母后这就遣人过去告诉她你醒了?”
“母后不必。”姬发睁眼口气冷淡,“我不想见她……”
“王儿,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不能再这么任性。母后知道你的病是受了她一些气,但她冒犯你也是为了保护诵儿,母爱可贵啊……”太后不忍见他如斯,苦口婆心一番劝说,“你不念她护子心切,好歹也顾及她与你这么多年结发夫妻的情面……”
“母后当最清楚。”任由她说,他眼里就是不见回温,“从一开始儿臣想娶的就不是她……”
想起陈年旧事,太后的心凛凛抽痛,伴着小心的探问:“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你心里还不曾忘了……‘她’?”
“忘……怎么忘?我早把这一腔真情皆付妲己,我曾对她发誓,如果我负她,我会受尽折磨痛苦一辈子,后来果真应验了,从我负约娶了邑姜,我的心没有一天好过……”姬发嘴角依稀泛起苦笑,那是他对自己最狠心无情的嘲弄,“如今只怕,我此生再无可能将她忘怀……”
“王儿,你是一国之君,应该心系天下,怎可做个情种这般执迷不悟……”太后望他至今仍为情所困,痛惜不已。
姬发不再说什么,只是眸里水光浸透。说他是情种他认了,可是母亲当真不懂他的心,如果不是心系天下,他早在当初她死于朝歌时就随她去了。对他而言,天下,才是他的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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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番外】:弥 留(五)
母子沉默间隙,有宫人入殿拜谒:“启奏陛下、太后,太傅此刻在殿外求见。”
“四弟终于来了。”姬发心里有数,感慨得意味深长,“我知道他会来……”
“母后先回去,就不在此打搅了。”太后再次轻拉被角将他身子捂严实了,慈母柔情体贴备至,“且留你兄弟二人说说话,王儿也别忘了要多休息。”
姬发心领其关怀,轻声道:“母后金安。”
太后绕过屏风走至外殿,迎面见了姬旦,他忙俯下行礼:“儿臣拜见母后,祈母后福寿无疆。”
“起来。”太后受了礼就一阵千叮万嘱,“你王兄刚醒,你和他好好聊聊,不过别聊太久,也别说太重的话,政事、国策这些劳神上脑的话就先别提了,千万别让他累着知道么?”
姬旦甚能体会母亲对兄长这份牵挂,随之又鞠身一俯:“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太后颔首,携随行宫人离开。
姬旦入了内殿,见着榻上的姬发正欲稽首行礼,不及姬发开口问道:“什么时候了?你跟我还用得着这么客气?”
姬旦识趣免了大礼,但还是礼貌地微微拜过:“王兄复苏实乃万幸,总算不负我等祭天祈福又迁都镐京。”
“我看到了。”姬发了然于心,淡淡然说着,“宫里变了样子,我知道提前迁都一定是你的主意。”
“臣弟擅作主张,王兄不会怪我?”姬旦上前一步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姬发闭目抬起一只手臂似乎在暗示姬旦,他纯属多想了:“我本来就有意把江山托付给你,你这么有主见,王兄欣慰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王兄皇恩浩荡,不过经臣弟深思熟虑,对于让臣弟接手大周……”本不愿谈此话题,但兄长自己把话头引过来,姬旦索性直言,“王兄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怎么?”姬发反问道,语气尚算平静,“江山社稷你不想要?”
“不是不想,而是……”
“而是你在介怀什么人吗?”不等他说完,姬发早已洞穿他的心思,“你在害怕什么?”
“臣弟不害怕。”姬旦坦然注视兄长,无论他是不是在看自己,“身为周室子弟,身为王兄的左膀右臂,王兄委以江山臣弟责无旁贷。若说怕,也只是怕我大周风云动荡国无宁日。”
“国无宁日……”姬发从他话里寻味出好一番深刻的感触,“四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才能,对治国安邦,你有足够的雄心,也有深藏不露的野心。”
“……”姬旦不能自已地怔住了,他不得不承认,兄长的的确确看透了自己。
“而这些正是王兄最欣赏你的地方,你骗不了王兄的眼睛,更骗不了你自己。”姬发说得那样云淡风轻,自知时日无多所以看什么都特别透彻,“可是你心里有包袱,这个包袱捆缚了你的野心,让你畏首畏尾不敢大展拳脚,王兄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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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季·番外】:弥 留(六)
“王兄请听臣弟一言。”姬旦今日想说的并非自己,“王兄意欲把储君之位强加给臣弟,臣弟最无法面对的就是诵儿,试问臣弟该如何向他解释,他所敬爱的叔父抢了自己的王位?”
“妇人之仁。”姬发漠然驳回他的理由,“成大事者可以因为一个孩子的想法而动摇吗?”
“臣弟不是妇人之仁,而是王兄被执念蒙蔽了双眼,这才不放心把江山交给诵儿。”姬旦早就想为侄儿请命,只是苦于一直等不到机会,既然眼下天窗已开,不如把话一次说个彻底,“退一步想,诵儿难道就真那么朽木不可雕吗?”
姬发不答,似在思量。
“王兄认为诵儿难当大业无非是因为他年幼,但是谁不曾从年少无知变得处事沉稳?”姬旦看到机会便问得更加大胆,“王兄不妨回想一下自己,你在八岁孩童的年纪可知何为社稷何为治国?”
姬发始终一言不发,他已陷于回忆里不能自拔,哪还有心思来反驳他伶牙俐齿的四弟。
“再看看现在,当初不谙世事的顽童已经成为万民称颂的国君,这便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姬旦话至尾声亦露出豁达的微笑,“诵儿是王兄的延续,他身上流着王兄的血脉,当然也会继承王兄的雄才大略和王者风范。王兄何不给诵儿一个机会,经过臣弟悉心栽培,相信他不会令王兄失望的。”
姬发胸口一阵暖流涤荡,许久不曾有这种深深动容的感觉了,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让我再考虑考虑……”
“是,臣弟不打扰王兄休养。”姬旦行礼道别,“臣弟告退。”
走出武宣殿时姬旦恍惚觉得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的话被兄长听进去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
等兄长最终的决定。
他不后悔把近乎到手的至尊权位拱手相让,唯一担心的,还是兄长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