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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只晓得即墨清在皇城,却并不知道他具体在哪个地方,但她忽然很想他,很想去找他。想做的便要去做,想要见的人,也应该立刻去见。谁晓得明天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留书一封,细细交代了诸多关于林家堡的事项,欢颜背着包裹就那么离开了,干脆果决,没有半点儿的拖泥带水。外边阴雨绵绵,路面满是泥泞,难走得很。到底还是让人有些心烦。
皇城之中,金殿之上,看着奏折,黄袍男子皱紧了眉,耳边青筋跳了几跳。
这个秋不甚好。
常言风调雨顺则国泰民安,反之,若灾害频繁,那便该是国无宁日民不聊生。
建安一处,向来农业发达,因那儿的气候土壤以及地势都适宜粮业发展,尤其建安城旁自有辽江,水源充沛,故而,便是远离皇城,那却也是个繁盛地方。可今年秋,辽江水肆溢,导致农田房屋被淹,居民流离,五谷不登。
本不是什么大事,偏偏如今国库虚空,要接济建安,必然严苛赋税。可如今的税收本就涨了许多,今年的都还没有收齐,朝中许多事物还未处理添置,甚至许多官员的粮饷都还扣着,又怎么拿得出什么东西来救济建安?
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话从来不止是说说。
那边建安正闹着洪灾,朝中还没来得及处理,今日早朝又传来急报,道是西北处的夏潘县今夏无雨,那儿干旱四月,如今便是井水都快要用竭了,已旱死许多人。按理说,这样的事情早该报的,可夏潘太守最初轻心,认为不是什么大事。等旱死人之后又担忧责罚,想着下场雨便好了,故而一直没报。
如今报上,是实在无法可想,毕竟那儿在这样长的时间里都无水可用,自然也就无水可蓄,若是再多死些人再报,他担的便不止是失职一罪了。
可若真只有这两个地方,那还好。至少不是没法儿收拾。
可偏偏……
皇上望一眼手边堆得高高的折子,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旱水虫饥雹霜洪疫,哪哪儿的灾报都传来了,哪哪儿都在请求朝廷支援赈灾,哪哪儿都在张着嘴要钱。
这样下去,久灾难治,难免民怨丛生,国将不国。
案上,黄袍男子单手撑额,鬓边华发有几根散落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其实大覃自建国以来,内忧便没有少过,只早年还有着前朝留下的底子,国力繁盛,国民富足,有这样的外表掩着,这些忧患自然没有这样明显。可如今,灾患频发且是同一时间,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像是老天要将这片大地打乱重排,像是一个微妙的引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都显露出来了。
既是什么都显露出来了,自然也就容易勾起别处的异心。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如今的民间隐约流传着一个说法,道是当今圣上只知玩乐,不得天意,故而天界降灾于大覃。灾难接连而至却不得其解便是最好的证据。都说天子天子,君权神授,若是这个天子不得天意,那便更难得民心。
毕竟么,连天都不认你了,我们还认你作甚?
暗室中,即墨清隐约听见铁门外边原本稳定有序的巡查于近日变得杂乱起来,甚至有人会在看守之时谈论外边这生出的许多事。倒是亏了这番杂乱,他才有机会插进来人,与外界联系,晓得如今进度。微弱的灯火里,他消瘦的面上挂起一抹笑。
灾难横发是真,四处难解却未必,而举国之灾,便更只是夸张了。
不过他需要的便是这份夸张。
缓缓睁开眼睛,薄唇微启,他的形容憔悴,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快了。”
要推翻一个朝代,一个国家,总需要一个理由。
而那个国家的天子不得天意便是最好的理由。
有了这个做幌子,只要如今的皇帝下位,之后的推翻大覃建立新朝便极为好做。虽然时间要得可能久,但只要事情最后能做完,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只是……
人终究是人,再是如何的百密一疏,也终有一疏。如今的举国皆怨在他的计划之内,但他仍有没有料到的东西。比如西南边疆,昆嵩境内,昆莱关处,相邻小国的借机挑衅。
谁也不想做先提枪的那个,毕竟谁先搅乱了局势,谁便位于道德之下。可如今双方虽在僵持,战争却一触即发。
大覃终是一个大国,物产丰富,国土极广,而棣国与之相比,面积真是太小了。棣国若要发展,扩张国土是很有必要的事情。可它临边都是荒蛮之地,便是扩过去,也需要许多时间建设,既然如今有现成的地方,有了这一个机会……
呵,说不惦记是不可能的。
只可惜,边关距皇城极远,便是快马加鞭的军情急报,又怎能瞬间传达?更何况如今灾情遍地,哪儿都是流离的灾民,饿殍随处可见……
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也对军情传播造成了影响。
而军事情报,是一个国家最不能受影响的东西。
林家堡地处偏僻,欢颜这阵子因着这许多事情,被搅得心气烦躁,也没怎么关心时事。故而,出外不过几日,她便觉得有些惊呆了。琅洲与岉江只隔着个琨邺和无皋山,琅洲虽也受了灾情影响,比之岉江却尚且算好。
可纵是这样,这儿与从前相比却也变得太多了些。
一路走来,能给的给,能帮的帮,欢颜不过刚刚走了两日,身上的盘缠便已用尽,别说是按照计划去到皇城,如今的她连吃住都棘手。无奈之下,她返回林家堡,却不想刚刚抵得堡内,便听闻传报,道是有人寻她。
她回身,一顿:“来者可有说明何事?”
传报的家仆躬一躬身:“来人只道自己是四子先生派来的,讲他家先生有要事寻堡主。还说,这样讲来,堡主便晓得了。”
欢颜一愣,旋即笑开:“快请。”
被带进来的是个看起来老实的敦厚汉子,他微微低着头,带着恭敬神色。
不动声色地将他打量一番,欢颜还没有说话,楚翊却忽然从门外走进来。他的神色显得有些着急,直直望着她,像是有事要说,却在看见那汉子的时候一顿。
“我在这里坐下,可方便?”楚翊望一眼欢颜,余光却睨着那汉子。
楚翊难得有这样急切的时候,想必他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看出这点,想了想,欢颜将包裹随手放在一旁:“坐。”
那汉子像是因此楞了一愣,只是那也不过一瞬。
顿了顿,他从袖内抽出封着火漆的信函递上去。
“我家先生要说的都在这里边,望堡主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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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嗅得见的阴谋
那是一封极短的信,不过寥寥数行,字迹也潦草,不像他的风格,却是他亲笔所写。毕竟与他相处了那样久,字迹这种东西,欢颜还是看得出来的。可也正因为看出来了,欢颜微微皱眉,她对他不禁有些担心。
那样一个凡事细心认真的人,他从不会将字写得这样潦草,潦草到几乎叫人看不清,这得是在多匆忙的时候写下的呢。
信函中写,让她随着男子一同离开,半点没有提及其他,似乎是还不晓得她担下了这林家堡。若他知道,该不会这样这样直接坚决的唤她离开,因他从来便晓得林家堡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这样讲,又似乎有些讲不通。若是他不晓得,这个男子又怎么知道来这里寻她?
这里边,像是有些奇怪。
将信函收回袖内,欢颜不动声色地望一眼男子:“他如今的处境如何?”
男子一顿,不言:“堡主随属下去了便知道了。”
属下?
欢颜眸光一凛。
即墨清是个周全的人,什么事都考虑得极细,哪怕很多东西欢颜都觉得没有必要,但他总会和她说。比如,他曾因担心而同她说过,若哪一日他真的有个万一,让人来寻她,他一定会让那人和她说一句算作暗号的话,尤其他们会有一个专属的自称。
暗号什么的,方才她听见消息有些惊喜,没想得起来。却是这句“属下”唤回了她的思绪。从前以为没有必要的事情,如今却真的用到了。
闪身出掌,欢颜一个错步旋至男子身侧,而男子看似恭谦地低着头,却是极快地便闪躲过去。他像是错愕:“堡主?”
而欢颜眸光微冷:“你不是他的人。”
话音落下,那男子微虚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