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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警察面无表情地走上前亮了证件,“你跟那辆保时捷车主在路口发生的碰撞被摄像头拍下,现在请跟我回警局核实一下情况并录下相关口供……当然,伤势严重的话,可以在我们监视之下先在医院看伤,”冷眉微蹙,“先生?”
    一旁一直都未开口的顾景笙终于抬起脸,嗓音低哑如雾:“……稍等。”
    “……他的伤……”他已经看出了霍斯然那淌满血的臂膀伤势不轻,“……需要好好看一下。”
    ***
    大雪肆虐第四日。
    京都恶劣的天气却依旧没能阻止该破土而出的希望与新势力,热闹温暖的酒店大厅内,一块红绸布在欢呼声中被剪开,领头人率先具备欢庆,中间那个裹着豹纹皮草的年轻女子妆容妩媚,笑意勾魂摄魄,一杯烈酒下肚,她的眼神也跟着慢慢烧了起来。
    剪彩终于结束了。
    新公司开张前两天的事她已提前忙完,等的就是此刻,低头跟助理说了句话,她转身就向偏厅走去。
    助理匆忙离开,不一会便拎了一个新的衣服袋子进她的化妆室,里面云裳已经以最快速度卸好了妆,热水扑在脸上,清新脱俗到完全变了一个人。“来了来了,云姐你看是不是这套?我好不容易找来的,您要这个来做什么?”
    说完袋子打开,一套修身款的大衣围巾露出来,还有带点精巧小跟的雪地靴,看起来气质满满又不失清雅婉约,虽然不错,可比云裳一般的衣着品位低了好几个档次。
    “去的地方比较特殊,太艳的妆容不合适,”云裳简单解释,把脚上十厘米的鞋子脱下来,松口气,“我去的这几天你替我挡挡,经理问起来,你说是我家里的事就好。”
    “哦,好。”助理应着,见她把盘头发的夹子一拿开,海藻般的栗色长卷发便铺洒而下,落到光裸的背上。
    “云姐,你去哪儿啊到底?”助理贼笑起来,觉得不对劲。
    云裳低着头穿鞋,半晌抬头,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黑河死亡区,听过吗?”
    助理的脸,变了。
    以她们这种搞时尚的心境阅历听到这个词,除了脊背发凉之外没别的感受,那个死亡区很出名,很多年来在那里失事的船只直升机以及特种培训队伍不计其数,是天气,是境外黑手,还是自然神秘力量,没人知道。
    那是个让人觉得去了就是送命的地方。
    “开玩笑的……”助理吓得松了口气,拍着胸脯,“云姐你就会讲这种冷笑话,吓死人了,不好笑啊……”
    云裳已经穿戴整齐,瞥了一眼小助理蹙眉捂着胸口安慰自己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再不言语。
    她的男人伤还没好就被一道如山的军令调去了那边,她担心得很。
    再加上这个时间知趣得没人打扰……这情形,再好不过。
    推开门,她拎着包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
    寒峰正靠在车门上抽烟,突然头顶传来开门声,他吓得忙从嘴里掐出烟头来,扔脚下踩熄,回头一看,那一扇门里面走出来两个人,一路下台阶,还有个盒子一直都抱在林亦彤怀里面。
    “嫂子,”他第一次这般正经地叫她,尽管年龄不符,尽管眼神里有他自己也不解的许多复杂,可他现在沉稳说话的方式像极了某人,很明显是某人亲自给他下的指令,“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那几天下来瘦了一圈的女孩儿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眼神定定地看着寒峰,水眸里一片苍凉与绝望。
    她不懂。
    她都已经说成那样,他还想做什么?
………………………………
165 他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去卑躬屈膝地求他(6000+)
    而走在身后的顾景笙,又怎么会不懂??
    清晨时特殊航空公司将林微兰的冰冻尸体空运过来,他们一路往c城火葬场开的时候身后那一辆路虎就一直跟着,低调而自然地跟得很紧,不打扰,甚至在熊熊燃烧的火炉外面跟着一起默哀,但等结束了之后,寒峰果断地现了身,说了上面那句话。
    那是死命令,是态度问题,他不敢有半点嘻哈。
    而林亦彤当然明白,霍斯然车祸受伤后的第二天就离开c城,军令如山,他遵从未必就是情愿,有些事在这里是放不下的,尤其此刻,她依旧是他的妻子,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的眼或心再脱离开她一秒,他再也不会对她撒手不管。哪怕一天媲。
    她身边还有一个顾景笙呢。
    “……我自己可以……”许久之后那张苍白的小脸终于收回目光,抱紧怀里的骨灰盒要走过去。
    寒峰却一只手搭在车门上,骨节凸起,青筋微暴,直直盯着她仿佛要望进她灵魂里去:“嫂子——”
    僵持。
    半晌,一抹淡淡的浅笑勾上嘴角,顾景笙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点,口吻平坦而温和:“是因为……我在么?”
    霍斯然与他并不同。
    有时哪怕痛到极致,理智都被烧没了,却还知道什么是不能退让的,那样权势滔天的男人,如若真能容忍她在婚内就如此放纵,那才有怪。而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会就此决裂,那是两码事。
    依他的性子。他死都不会允许。
    一道颀长挺拔的影子走向后面那辆车,打开车门,淡淡回头看寒峰一眼。“我们去城郊。”
    他告诉了他,也默许了他随行,接着才看向林亦彤,那眼神里,有最深的抚慰与温柔的邀请,旁若无人。
    ***
    城郊是林父林母去世前的居住地。
    房权落在云菲夫妇手里,回不去,顾景笙也不可能带她回自己的地方,她在迷蒙中轻声说起还有外公外婆在城郊的房子,空许久了,还可以去。
    一套老房子,平房,双层,地板和推拉式的门都是木质的,林父林母是有享受有情调的人。
    地板上覆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说不清是来这里做什么,也许只是找一个暂时的栖息地而已,顾景笙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她将林微兰的骨灰放在了地板中央,而她自己慢慢蹲下去,坐下去,最后变成了躺,就躺在骨灰盒旁边,嗅着地板上陈旧的味道,头发在阳光与灰尘里轻舞。
    时间大把,他连局里都不用去,索性陪着她,两个人在地面上绕着骨灰盒,躺成了一个不规矩的太极阴阳图。
    静默着不说话,或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耗完一整个上午。
    “爱得那么辛苦……不如就停一停……你累了,休息一下就好。”顾景笙轻声说着,手臂放在地板上,轻触着她额前的刘海,一点点的温暖,让她觉得有些恍惚。
    “可我妈妈说,我不是享受的命……”她嗓音微哑地低语着,纤睫缓垂,纤手轻轻扣着那个花纹精致雕刻的,很贵的檀木盒子,“出生的时候没享受,长大了也不享受……生存是很艰难的……所以不管我爱不爱,我都还是很想回去京都的医院……那里像个宝藏一样,她们天天都守在宝藏旁边,却不知道如果用力的话,能挖到什么……”
    顾景笙睁着眼,清晰感受着手指抚摸她发丝的感觉,所有的情绪,都被掩藏在他平静而温柔的嗓音里面。
    “……那他知道么……”
    他知道吗?
    指腹轻触到她的肌肤,像以前一样,摆弄着自己掌心里最疼爱的宝贝,“……你其实,是这么要强的。”
    一语既出,她便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地板上缩起来,埋头,许久都起不来。
    静得久了,顾景笙开口,嗓音开始变得干涩黯哑起来。
    “你爱他……什么呢……”
    他从不曾想,也从不敢问。
    空气里的尘埃在指尖跳舞,她许久没动,只听见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外太空柔柔传来:“……孤单。”
    “我曾经闻到过他身上的孤单……高处不胜寒的那种……让我很想——哪怕他已经坐拥那么多的东西了——还是想把他没有的那些,统统给他……”她第一次轻声开口说这些事,不曾想那股浓郁的酸涩悲伤感会又开始变得尖锐,眼眶一点点变红,湿润起来,,“可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的……我有的那些,别人一样可以给……而他要我给的那些,我给得那么难……”
    他要她的自由。
    他要她全身心的依赖与归属感。
    还有代价,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痛得钻心的代价,她尝过了,所以怕。
    除了退缩回营,忍痛舔伤之外,她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