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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随笔-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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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德裕论命令

    李德裕相武宗,言从计行。韦弘质建言宰相不可兼治钱谷,德裕奏言:“管仲明于治国,其语曰:‘国之重器,莫重于令。令重君尊,君尊国安,治人之本,莫要于令。故曰亏令者死,益令者死,不行令者死,留令者死,不从令者死,五者无赦。’又曰:‘令在上,而论可否在下,是主威下系于人也。’大和后,风俗浸敝,令比于上,非之在下,此敝不止,无以治国。臣谓制置职业,人主之柄,非小人所得干,弘质贱臣,岂得以非所宜言,妄触天听,是轻宰相也。”德裕大意,欲朝廷尊,臣下肃,而政出宰相,故感愤切言之。予谓德裕当国,它相取充位而已。若如所言,则一命一令之出,臣下皆不得有言,谏官、御史、给事、舍人之职废矣。弘质位给事中,亦非贱臣。宜其一朝去位,遂罹抵巇(x9),皆自取之也。

    汉武唐德宗

    汉张汤事武帝,舞文巧低以辅法,所治夷灭者多,旋以罪受诛。上惜汤,稍进其子安世,耀为尚书令。安世宿卫忠正,肃敬不怠,勤劳国家,卒为重臣,其可大用不疑。而武帝之意,乃以父汤故耳。唐卢杞相德宗,奸邪险贼,为天下祸。以公议不容,谴逐致死。帝念之不忘,擢叙其子元辅,至兵部侍郎。元辅端静介正,能绍其祖奕之忠规,陟之台省要官,宜也。而德宗之意,乃以父杞故尔。且武帝之世,群臣不幸而诛者,如庄助、朱买臣、吾丘寿王诸人,及考终名臣,如汲黯、郑庄、董仲舒、卜式,未尝恤其孤。德宗辅相之贤,如崔祐甫、李泌、陆贽,皆身没则已,而独于汤、妃二人惓惓如此,是可叹也!

    诸公论唐肃宗

    唐肃宗于干戈之际,夺父位而代之。然尚有可诿者,曰:“欲收复两京,非居尊位,不足以制命诸将耳。”至于上皇还居兴庆,恶其与外人交通,劫徙之西内,不复定省,竟以怏怏而终,其不孝之恶,上通于天。是时,元次山作《中兴颂》,所书天子幸蜀,太子即位于灵武,直指其事。殆与《洪范》云“武王胜殷杀受”之辞同。其词曰:“事有至难,宗庙再安,二圣重欢。”既言重欢,则知其不欢多矣。杜子美《杜鹃》诗:“我看禽鸟情,犹解事杜鹃。”伤之至矣。颜鲁公《请立放生池表》云:“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问安视膳,不改家人之礼。”东坡以为彼知肃宗有愧于是也。黄鲁直《题磨崖碑》,尤为深切。“抚军监国太子事,何乃趣取大物为?事有至难天幸耳,上皇局脊还京师。南内凄凉几苟活,高将军去事尤危。臣结舂陵二三策,臣甫《杜鹃》再拜诗。安知忠臣痛至骨,世上但赏琼琚词!”所以揭表肃宗之罪,极矣。

    孙马两公所言  卢照邻有疾,问孙思邈曰:“高医愈疾奈何?”答曰:“天有四时五行,寒暑迭居,和为雨,怒为风,凝为雪霜,张为虹霓,天常数也。人之四支五藏,一觉一寐,吐纳往来,流为荣卫,章为气色,发为音声,人常数也。阳用其形,阴用其精,天人所同也。失则烝生热,否生寒,结为瘤赘,陷为痈疽,奔则喘乏,竭则焦槁,发乎面,动乎形。天地亦然,五纬缩赢,孛彗飞流,其危胗也。寒暑不时,其烝否也。石立土踊,是其瘤赘。山崩土陷,是其痈疽。奔风暴雨,其喘乏。川渎竭涸,其焦槁。高医导以药石,救以砭剂,圣人和以至德,辅以人事,故体有可愈之疾,天有可振之灾。”睿宗召司马子微问其术,对曰:“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夫心目所知见,每损之尚不能已,况攻异端,而增智虑哉!”帝曰:“治身则尔,治国若何?”曰:“国犹身也,故游心于淡,合气于漠,与物自然,而无私焉,而天下治。”孙公、司马所言,皆至道妙理之所寓,治心养性,宜无出此者矣。

    元微之诗

    《唐书·艺文志》元稹《长庆集》一百卷,《小集》十卷,而传于今者,惟闽、蜀刻本,为六十卷。三馆所藏,独有《小集》。文惠公镇越,以其旧治,而文集盖缺,乃求而刻之。外《春游》一篇云:“酒户年年减,山行渐渐难。欲终心懒慢,转恐兴阑散。镜水波犹冷,稽峰雪尚残。不能辜物色,乍可怯春寒。远目伤千里,新年思万端。无人知此意,闲凭小阑干。”白乐天书之,题云“元相公《春游》”。钱思公藏其真迹,穆父守越时,摹刻于蓬莱阁下,今不复存。集中逸此诗,文惠为列之于集外。李端民平叔尝和其韵寄公云:“东阁经年别,穷愁客路难。望尘惊岳峙,怀旧各云散。茵醉恩逾厚,樯歌兴未残。冯唐嗟已老,范叔敢言寒。玉烛调魁柄,阳春在笔端。应怜扫门役,白首滞江于。”乐天所书,予少时得其石刻,后亦失之。

    谏缭绫戏龙罗  李德裕为浙西观察使,穆宗诏索盘绦缭绫千匹,德裕奏言:“立鹅、天马、盘绦、掬豹,文彩怪丽,惟乘舆当御,今广用千匹,臣所未谕。”优诏为停。崇宁间,中使持御劄至成都,令转运司织戏龙罗二千,绣旗五百,副使何常奏:“旗者,军国之用,敢不奉诏。戏龙罗唯供御服,日衣一匹,岁不过三百有奇,今乃数倍,无益也。”诏奖其言,为减四之三。以二事观之,人臣进言于君,切而不讦,盖无有不听者。何常所论,甚与德裕相类云。

    详正学士

    唐太宗时,命秘书监魏征写四部群书,将藏内府,置仇正二十员。后又诏虞世南、颜师古踵领之,功不就。显庆中罢仇正官,使散官随番刊正。后诏东台侍郎赵仁本等,充使检校,置详正学士以代散官,此名甚雅,不知何时罢去。然秘省自有校书郎、正字,使正名责实足矣。绍兴中以贵臣提举秘书省,而置编定书籍官二员,亦其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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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斋五笔·卷第三(十五则)

    人生五计

    朱新仲舍人常云:“人生天地间,寿夭不齐,姑以七十为率:十岁为童儿,父母膝下,视寒暖燥湿之节,调乳哺衣食之宜,以须成立,其名曰生计;二十为丈夫,骨强志健,问津名利之场,秣马厉兵,以取我胜,如骥子伏枥,意在千里,其名曰身计;三十至四十,日夜注思,择利而行,位欲高,财欲厚,门欲大,子息欲盛,其名曰家计;五十之年,心怠力疲,俯仰世间,智术用尽,西山之日渐逼,过隙之驹不留,当随缘任运,息念休心,善刀而藏,如蚕作茧,其名曰老计;六十以往,甲子一周,夕阳衔山,倏尔就木,内观一心,要使丝毫无谦,其名曰死计。”朱公每以语人以身计则喜,以家计则大喜,以老计则不答,以死计则大笑,且曰:“子之计拙也。”朱既不胜笑者之众,则亦自疑其计之拙,曰:“岂皆恶老而讳死邪?”因为南华长老作《大死庵记》,遂识其语。予之年龄逾七望八,当以书诸绅云。

    瀛莫间二禽

    瀛、莫二州之境,塘泺之上有禽二种。其一类鹄,色正苍而喙长,凝立水际不动,鱼过其下则取之,终日无鱼,亦不易地。名曰信天缘。其一类骛,奔走水上,不闲腐草泥沙,唼唼然必尽索乃已,无一息少休。名曰漫画。信无缘若无能者,乃与漫画均度一日无饥色,而反加壮大。二禽皆禀性所赋,其不同如此。

    士大夫避父祖讳

    国朝士大夫,除官避父祖名讳,盖有不同。不讳嫌名,二名不偏讳,在礼固然,亦有出于一时恩旨免避,或旋为改更者。建隆创业之初,侍卫帅慕容彦刽、枢密使吴廷祚皆拜使相,而彦钊父名章,廷祚父名漳,制麻中为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同二品。绍兴中,沈守约、汤进之二丞相,父皆名举,于是改提举书局为提领。自余未有不避者。吕希纯除著作郎,以父名公著而辞。然富韩公之父单名言,而公以右正言知制诰,韩保枢之子忠宪公亿,孙绛、缜,皆历位枢密,未尝避。岂别有说乎?

    元正父子忠死

    唐安禄山表权皋入幕府,皋度禄山且叛,以其猜虐不可谏,欲行,虑祸及亲,因献俘京师,在道诈死,既含敛而逸去。皋母谓实死,恸哭感行路,故禄山不之虞,归其母。皋潜奉侍昼夜南奔。既渡江而禄山反。天下闻其名,争取以为属。甄济居青岩山,诸府五辟,诏十至,坚卧不起。安禄山入朝,求济于玄宗,授范阳掌书记,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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