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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行礼,道:“殿下,殿下十年前入住北宫,臣便到了詹事府,韩副统领说臣是殿下的跟屁虫,龙城人还有个说法,臣是殿下的狗。”
夏侯云眉锋微扬:“哦,你自己觉得呢?”
董青:“臣得多谢龙城人对臣的赞美。”
韩加林笑道:“说你跟屁虫,你急赤白脸,说你是狗,倒成赞美?唉呀……”唉呀,屁股真疼。
夏侯云:“董卿善辩,这话该怎么解?”
董青十分认真:“好教殿下知晓,狗有五德,见主而摇尾,礼也,见贼而扑咬,勇也,见险也护主,忠也,猎物以报主,义也,嗅气而寻踪,智也。说臣是殿下的狗,岂不是在赞美臣?”
这番话,配着董青的样貌,院子里爆出忍不住的笑。
这董青,一张脸,上窄下宽,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猥琐不够,还一肩高,一肩低,走路时并不瘸,瞧在别人眼里却是瘸的。
十年前在辽州,董青凭三寸不烂舌,逼得小胡王折价卖盐,辽州郡守举荐他到龙城候官。董青本以为凭满腹才华能得朝堂委用,不曾想,风。流倜傥的卫国公嘲笑他,样貌实在有损北夏形象,将他轰出博士署。董青在酒楼大醉,击案高歌,小厮当是疯子赶他到街上。醉酒的董青躺在街边,被夏侯云捡到的时候,已冻得僵了。之后,董青当了夏侯云的门客,来到北宫。
夏侯云忍俊不禁:“董卿这是瞧本宫气阻,不惜颜面逗笑么?”
董青无比认真:“臣说的是实话,比石头还实。”
夏侯云:“好了,本宫知道你们两个的心思,让你们的人,散了吧。”
银甲卫和宫臣依次行礼退出德阳殿。
夏侯云:“易先生犹擅外伤,这会儿可在?”
易青越过往殿阳殿外行走的人群,整整衣冠:“给韩大人和冷大人诊伤,在下也算轻车熟路,两位大人,请。”
四名内侍上前,分别来扶韩加林和冷琥,大双推动轮椅往花厅走。
冷珀看到半隐在夏侯云身后的穆雪,两眼一闪,道:“秦淑女,今日之事,是你撺掇殿下的?”
“撺掇?”穆雪微蹙眉尖,“冷珀,你觉得被打得冤枉了?”
冷珀闭紧了嘴。被殿下打,没什么,可在几百人面前挨打,这脸,丢得太大,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非得弄得人尽皆知?
穆雪:“我是殿下的门客,自然要尽门客的责任,有些事,我可以提醒殿下,做不做,怎样做,还在殿下。”
白初打个哈哈:“冷珀,白某以为你是个男人,敢作敢当,原来是个蠢的,挨了打,还不知自己为什么挨打。”
冷珀:“白初,我没听殿下的话,是我不对,可是,殿下让我拿下的人,是檀妃,我怎么去拿?”
白初嗤地冷笑:“殿下让你拿人,你就得拿人,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与你无关。因为,你是银甲卫,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什么是天职,无条件执行指挥官的命令,——难怕命令是错的,也得执行。”
韩加林懵了:“白初,什么意思,命令错了,也得执行?”
白初:“一道命令发布下来,你认为错了,它就一定是错的吗?你站在山脚,指挥官站在山顶,看到的风景能一样吗?你没看到,就说指挥官错了,蠢不蠢。”
穆雪:“你们能把殿下的话,当作可听可不听的,你们的下属也能把你们的话,当成可听可不听的,这叫上行下效。试想一想,战场上,军令发出,将士却不执行,或打折扣地执行,或随自己心意去执行,这样的仗,会是什么结果?军令不畅,是军中大忌。一支军队,最起码的素质,令行禁止。”
白初翻眼睛看天:“你们当军令如山,军律如山,是说着玩的?”
冷珀面色灰败,忍痛向夏侯云深深一躬:“殿下,属下知错,属下再也不介意当了那只吓猴的鸡。”
韩加林回想刚才一幕幕,汗如雨下:“殿下,臣失职!”
“北宫上下和气是好的,好得过了,就不好了,你们都是我夏侯云的人,想不通就多想,想通为止。”夏侯云摆摆手,让内侍扶了两人去偏厅,由易青为他们疗伤。夏侯云低头瞅着自己绞扭的手指,“毅叔,阿琥,你们自己说,该领什么罚?”
从永宁殿到北宫,多年总管生涯,使冷毅的心思早已玲珑剔透,看着长大的太子殿下,说出要罚自己的话,冷毅又难过又欣慰,雏鹰,长大了,抖抖拂尘,道:
“老奴老了,有些事确实僭越了。殿下刚刚说,北宫一切事务依照律法,老奴岂能例外,老奴……”
“属下认罚。”冷琥赶紧说,“阿珀不听殿下的,被罚杖刑,属下没听殿下的,也该受杖刑。师父年纪大了,有事弟子服其劳,属下一并受了。”
夏侯云:“那好,自己去詹事府,领十五杖。毅叔年纪大了,罚一年佚俸。”
“喏。”冷琥向冷珀撇嘴,咱们可真是难兄难弟。
“稍等,”夏侯云道,“博士署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这么狼狈地赶回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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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 活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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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琥:“殿下,今天是博士署放榜的日子,华阳街被堵得水泄不通。”
夏侯云看向穆雪,解释道:“华阳街上多是官衙,平常行人比不得其他街陌人多。”
冷琥:“御榜公布,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回家有人留,本是再正常不过。却有那士子不服,指御榜上有人贿笼了博士署的官吏。于是,那些落榜的群议汹汹,在博士署门前空场聚集不去,哭诉不公平、不公正,一声声地引了很多人去瞧,属下离开时,已经是人头攒动了。”
夏侯云:“都指了谁贿笼?”
冷琥:“属下没记那些无名小卒,单记了宋浩然,宋家的小郎君,言词指宋家小郎君能从士子到博士,完全因为博士署的官吏畏惧、讨好宋丞相。”
夏侯云:“宋家子弟出仕,都是按普通士子走的路,一路走过来的。宋浩然素有才名,武艺也拿得出,他的名字挂在榜上,按说很正常。”
穆雪:“这位宋士子,是那个赢了唐家果酒山庄的宋家小郎君吗?”
“就是他,”夏侯云不解,“当时唐宋两家以猎物重量作赌,宋浩然以一头棕熊赢得果酒山庄,他是宋丞相的嫡子,去年弱冠。”
穆雪:“可能博士署有收钱的,于龙城人而言的无名小卒,不足以引起龙城人的重视,攀咬宋浩然造势,才能博得同情。人,总是偏向弱的一方。”
夏侯云:“从士子跃到博士。基本上就算有了官身。即使做个小吏。博士署立衙到现在。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早就门儿清。这一次,想是有那心高气傲的,落了榜,无颜面见家乡父老,索性闹开。阿雪,你说。事情会闹大吗?”
穆雪:“你也想瞧热闹?还真不怕龙城的水浑。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得看博士署怎么处理。”
夏侯云:“随云居离华阳街不远,华阳街堵路,我们就早先往随云居去吧。阿琥,你和毅叔先买灯去,回来再到詹事府领罚。”
冷毅和冷琥相视一眼,苦笑,以为士子们攻讦宋浩然。攻讦宋丞相,太子殿下会很重视。这才屁颠屁颠折回来报信。太子殿下这态度,分明没放在心上,这会儿想想,可不,几个外地士子能翻出什么大浪来,倒是他们两个小题大做,未必没有拉着太子殿下去瞧热闹的心思。应喏一声,两人退出花厅,买灯去,最好的水晶灯。
内侍将车马备好,没有标记、外表很不起眼的乌篷马车悠然驶出北宫。
乌篷马车经过华阳街,围观的人的确算得上人头攒动,远远的,零星可听慷慨激昂的喊声。
夏侯云:“宋丞相铁忠寰王,你说,如果我有三言两语暗偏宋浩然,算不算在宋丞相那里讨个巧,虽不指望他倒向北宫,至少让他在往其他王子靠的时候,多一分考虑?”
穆雪:“依你的说法,宋浩然是个不错的,那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那些士子扯出博士署政风不正,最后也能把宋浩然干净地摘出来。现在事情刚发,你为宋浩然说话,反而容易激怒那些士子,把怒火烧到北宫。况且,你能想到那么做,别人就想不到吗?”
夏侯云摸摸鼻子:“也对,博士署那些官吏,每逢士子候官,都能把钱袋塞得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