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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诸暨县之店口镇,有陈氏之屋,每遇火灾,而屋不毁。相传国初有陈紫衣者,将建此屋,亲至绍兴城中请夏姓者卜日。夏视之,一田舍翁也,乃曰:“请少待,为君择之。”陈即出洋钱十枚为谢。夏曰:“既如此,请三日后来。”陈知其以酬谢之多寡为选择之精粗,乃以白金百两揖而进之,曰:“老朽一生辛苦,始有此举,幸先生留意焉。”夏曰:“既如此,请一月后来。”及期而往,则曰:“日已选矣,幸勿稍有更动。”陈谨如所教。屋成而镇上大火,前后左右尽为焦土,惟陈之新屋岿然独存。自是以后,历三十余次火灾矣,至今陈氏犹世守之,而夏之子孙亦尚以择日为业。
湖南湘乡县有胡氏兄弟五人,皆享上寿。光绪四年,其长兄朝瑜八十九岁,次朝瑞八十七岁,次朝八十五岁,次朝瑶八十三岁,次朝环八十一岁。湖南巡抚以闻,洵人瑞也。事见邸钞,谨记于此。胡氏五人,可敌周之八士矣。
卷五何阿谨,仁和临平镇人。当粤寇之乱,为贼所胁从,与俱至一村农家搜括钱物,于齑瓮中得洋钱八十,攫之去。后从贼中逃归,及乱定,即以其赀开馄饨店,甚得利。而村农颇知之,向之索取。阿谨坚不肯认,且曰:“贼取人钱物无算,皆将于我取偿邪”村农曰:“汝曩时取我钱,人所共知,今亦非敢责偿。但我贫苦,无以为生,汝幸有余,稍有以偿我,我非惟不怨,且感尔也。”阿谨执不可。村农无如何而去,后竟以贫不能堪,投水而死。一日,阿谨在店方包裹馄饨,忽谓其妻曰:“今日我死矣。”问其故,不答。俄匆匆出门去,急使人迹之,则已赴水死,咸知村农索命也。
临平乡间有兄弟三人者,皆不孝其母,而伯仲尤甚。粤寇之乱,三人均从贼剽掠,颇有所获。乱定,尚有余赀,逐去其母,不与同居。俄其兄娶妇,两弟皆在,同治酒食。母闻来视之,兄大怒曰:“今日我喜事,汝穷媪,何得来梏乱我”操挺逐之去。仲闻之,亦趋出詈骂,其势汹汹。母皇遽走出,哭而呼于市曰:“天乎我有子如此”时天色晴霁,忽阴云四合,雷雨交作,辟历一声,此三子者皆从室中提出,跪于母前而死矣。母又哭曰:“天乎季子遇我尚不甚酷,何不留以与我邪”又辟历一声,而季子竟活。
同治庚午岁,湖北咸宁乡间颇有虎患。有盛氏儿牧牛于郊,突与虎遇。儿从牛背坠地,牛以身庇之,奋其角与虎斗,不胜。有他牛来助之,虎乃去。盛氏儿得不死,而所牧牛竟以伤重而死。于是盛氏长老咸集,皆曰:“此义牛也。”买棺敛之,穴地葬之,且为作佛事,而使此儿斩衰治其丧,若丧所亲者然,谓之牛孝子。
苏州自粤寇之乱,屋庐多毁,葑门、齐门间则尚有存者。乱定后人多买其屋,移造于阊、胥两门间。有老儒借虹桥滨一废屋,聚童子数人而授读焉。忽闻有声出自四壁,若母鸡之呼其雏。及夜,又闻若有数十妇人嘤嘤啜泣者。如是数日不止,而匠人已操斤斧至,盖其主人已将此屋鬻于人,人将移造于他所也。舅氏姚松田老人言此事,且曰:“其祖若父辛苦而成此屋,子孙不能有,宜乎冥漠之中有深痛矣。”戴子高则曰:“此鬼亦不达之甚。有造此屋者,即有拆此屋者。凡物有成必有毁,天地且不能长存,矧区区一屋乎”余谓子高之论固甚通达,而不知此声非其祖若父所为也。盖天地之精气,无所不在。而在空洞无物之处,则散漫流行,不能凝聚,必有所凭藉,而后其气得以凝聚焉。凡为大屋,其外则墙垣高峻,其内则门户重叠,如是百余年,或数百年,则其气之凝聚者久矣。凝聚既久,斯具形质:形质既立,斯含神明。大而山川,小而城社,又小而屋宇,其为神一也。今一旦将毁拆之,则失其所凭依,而其气不复能聚矣。其神实先知之,故有此悲叹之声,是乃屋之神,而非造此屋者之鬼也。余外家姚氏居临平枣山港,其对门沈氏所居,相传为元时屋,制度与今有异。乱后亦为人拆卸,运斤之始,大声忽发,匠者一人死焉。盖其气凝聚至数百年之久,故强盛而能为厉也。若夫茅茨苫盖,占地无多,聚气亦少,则随成随毁,了无灵异,其理亦可想矣。若谓其祖若父所为,岂荜门圭窦之鬼,其旷达转胜于高明之家之鬼欤
仁和唐栖镇人姚晋卿,余二儿妇之弟也。少时延江姓者教之读。江亦年少,颇谨饬,终日坐书室中。忽一日,觉体中痛楚,俄而增剧,宛转床褥,呼父唤母,达旦不休。姚氏乃以舟送之归。江既归,遂卧床不起。每夜静息灯,黑暗如漆,尚能下床,于房中行走,稍露灯光,便不能动。若白昼,则虽四面用布幕遮阑,亦止能僵卧,稍求展转而不得矣。如是数年,便溺皆在床中,然饮食如故,体貌丰腴,如无病者。其父江兰圃,固知医,百计治之,不瘳。后穷于术,且意亦倦,不复为处方。而服药既久,一日不服药,则如饥之思食,渴之思饮,乃听其自为计,每日随意买药数味服之,虽无效,亦无损也。忽一日,启户竟出,行动如常。计自得病至此,已及十年矣。一旦霍然而愈,不知是日所服之药,适中病邪,抑或冤孽牵缠,至此解脱也使段成式见之,当采入奇病录矣。
江兰圃有一子妇,于重身之后,忽见有妇人与同卧床中,向之切切私语。初甚骇异,后乃习见之。此妇人著红裙,形状了了,惟所语者讠连讠娄细碎,迄不知作何语。江氏妇大戚,自知及期必不能免,每与人言之,辄痛哭也。俄果以产卒。闻江氏妇颇婉娩,且年亦尚少,未有恶业,殆前生冤报也。
唐西姚氏一妇,忽患奇病,语言不伦,形状诡异。能反屈其足至首,又时或吐舌,垂至尺余,绝可畏怖。姚氏素奉箕仙,乃召仙问之。仙曰:“此妇前生为杭州施氏子。有夫鬻其妇者,施为作婚书,而妇不愿别嫁,雉经而死,夫悔之,亦自经。今来索命,不可为也。”姚氏之人环而祝之曰:“此前生施氏子事,与今生无涉。其今生在姚氏作妇,颇称贤淑。自夫死至此十余年,守义不嫁,冰霜之节,有足多者。若许以今生之善,赎前世之愆,愿广作佛事,以资谶悔。”鬼许之,附箕而言曰:“前愆终不能销释,今生既为节妇,姑舍之去,待来生再向彼索命可也。”自此姚氏妇之病果愈,年六十余而终。
唐栖姚氏又有一妇,体质荏弱,目中能见鬼物。其母家有一妇病,姚氏妇往省之。见病者床前立一黑人,面目不甚可辨;又有一人面色与常人无异,对黑人而揖。每见皆然,甚怪之。此妇之病旋愈。意者此黑人为索命之凶魂,对黑人而揖者,则报恩之善鬼矣。
苏州某甲,初以摇夜航船为业,年四十,犹未娶也。后行贩江湖,小有赀产,乃谋娶妻。艳邻村某氏女,托一媪为平章。媪谋之女父母,不许。媪归,戏谓甲曰:“我为若作冰上人,其父母颇不见拒,乃此女以君面有赘瘤,不愿为君妇,奈何”盖某甲面有小瘤,故媪以此戏之也。甲闻言愤甚,是夜竟以利刃自决其瘤,血殷床席。次日,头肿如斗,宛转号呼,数日遂死。于是邻人皆咎媪。一老叟叹曰:“非媪之咎,是有冤报也。”苏城方陷贼时,某甲为贼作乡官,据有其友之妻。其友乘间携妻而遁,甲追得之。友故有瘤在其项,甲先破其瘤,血出如注,乃杀之,死状甚惨。念若此,岂非冤报乎是可畏矣。
临平乡间有某氏子,刈草于郊。偶见一髑髅,悯其暴露,掘地而埋之。归语其人曰:“今日行一善事。”俄而寒热大作,鬼附之而言曰:“我在旷野甚乐,汝乃埋我土中,闷不可耐,必杀汝”其家大恐,为酒食以祭之,焚纸钱无算。数日,鬼始去,某氏子病旬日而瘳。余谓髑髅之乐,过于南面之王,此庄子寓言耳。掩骼埋<;骨此>;,古之仁政。某氏子所为,诚属善事,反以此得罪于鬼,何欤殆别有邪鬼,借此事为崇,以求酒食,非果此鬼之以德为怨也。
先达某公为朝官时,其次子妇病,有鬼物凭焉。公退食,入视之,意鬼必避己。两侍婢相视而笑。公问故,曰:“鬼在公衣袖间,殊不畏也。”公怒甚,闻门下士某孝廉能捉鬼,亲往告之。某曰:“明日公于病者窗户外设几席,与某共坐,俾某得望见室中,乃可为力。然布置须在有意无意间,毋使鬼知,知之则遁矣。”公从之。明日某至,公延入坐病者户外,适有棋局在旁,某曰:“今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