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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官却是面如死灰,颤声道:“诸位将军,君、君上这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啊,大家还、还是赶紧去见见君上吧,时间恐怕已、已经不多了。”
四周又是一片死寂,这一回,众人是绝望到了深渊,心真是比寒冰还凉。
“父亲――”忽然,赢渠梁大哭着冲进了屋内,赢虔等人回过神,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室内,赢连躺在榻上,一脸病态的潮红,但精神似乎极好,仿佛没什么大碍。
这情况,果然跟大家所知的回光返照相似。
“父亲――”
“秦公――”
……
众将心中酸楚、哀伤无比,纷纷扑倒在地,呜呜痛哭起来,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榻上的赢连缓缓打量了一下众人,却不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心中一沉,颤声道:“章、章老将军呢?”
众人一片沉寂,人人脸色哀伤地低着头,没人敢说话。
“快、快说。”赢连有些急了,猛地咳嗽起来:“怎么,本公说话不管用了?”
“父亲,”赢渠梁哽咽着道:“据溃兵回报,章老将军不幸,突围时被魏将李玉所杀,以身殉国了。”
“啊!”赢连大叫一声,一口热血‘扑’地喷将出来。
显然,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非常大。
“父亲!”
“秦公!”
……
赢虔等人顿时一片慌乱,近身的宦官也慌忙上前,替赢连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不用忙了。”赢连却吃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宦官退下,再看那脸色,已是一片惨白、气若游丝,显然,章老将军的死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抽干了赢连最后的一丝生命力。
缓缓扫视了一下一脸焦急的儿子和众人,赢连轻叹一声,痛责不矣:“此次出征,本以为能收复故土,复兴秦国,却不想惨败于庞城、损兵折将,大伤秦国元气,此皆是本公之过也。如今,秦国危若累卵,有亡国之忧,若是秦国因此而亡,本公纵归于九泉之下,亦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秦公请勿自责。”庶长国一听,急忙哽咽道:“我秦国立国数百年,什么样的险关没遇到过,只要有您在,咱们老秦人就一定能挺过这次难关。”
“呵呵,不用安慰我了。”赢连却是自嘲地笑了笑:“本公的伤自己明白,这一关是撑不过去了。本公死,不要紧,但秦国,一定不能亡!”
说到这里,赢连目视赢虔和赢渠梁道:“本公死后,由嫡子渠梁继任国君,赢虔辅政,你们兄弟二人要答应为父,一定要同心协心保住秦国并光大之。”
“父亲――”赢渠梁一听赢连在交待后事,不禁号啕大哭起来,哀伤无比。
赢虔虽然也非常伤痛,但好歹年长一些,还算镇定,哽咽道:“父亲请放心,虔一定辅佐好二弟,保住秦国,光大秦国。”
赢连又扫视了一下庶长国等人,艰难道:“还有你们,答应本公,务必竭心尽力辅佐新君,渡此难关。”
“是,秦公。”
庶长国等人也是痛哭失声。
赢连松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仰面向天,喃喃自语道:“本公雄心一片,却落得如此下场,真不甘心啊――”
话音落处,双目缓缓闭合,以至再无声息。
医官上前一看,用手试了试鼻息,顿时大哭于地:“诸位,秦公――去了!”
“父亲――”
“秦公――”
……
顿时,威远堡内哀声震天,白帆飘荡,三军举丧。
………………………………
第一百二十九章 庞涓血恨
庞城。
魏军正在休整。
不是庞涓、孙膑不知道趁胜追击的道理,而是大军连日急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
再不休整的话,不用别人打,自己就崩溃了。
更何况,秦军主力虽灭,但在少梁,仍有一支万余人的秦军偏师存在,这严重威胁了魏军的后路。
不解决这个隐患之前,魏军也不可能追击赢连等人。
不过,休整了两天后,庞涓已经派了李玉率一万魏军东向,和留在黄河东岸的一万疑兵配合,围歼秦军的这支偏师。
此时,秦军主力已灭,留守少梁的秦军偏师必然已经人心惶惶,兵无战心,将无战意,面魏军却士气如洪,而且兵力倍之,取胜当无问题。
……
转眼,魏军在庞城已经修养了三天。
但军辎的调集、营地的安排、民意的安抚等诸般琐事,仍忙得庞涓、孙膑不可开交。
这天傍晚,事情总算告一段落,庞涓和孙膑轻松下来,便在一起对饮休息。
两人刚喝没几杯,忽然有亲兵入内:“报,大将军,门外有一群人,说是您的亲族,特来拜见。”
庞涓一愣,显得有些意外,沉默了一会,冷冷地道:“不见!”
“诺。”亲兵愣了愣,也有些意外,毕竟谁都知道大将军庞涓是庞城人,这衣锦荣归了,亲族前来拜见,怎么能不见呢?但人家大将军说不见了,他一个小兵敢说什么,只好应了声,便要回转。
“等一下。”孙膑一见,连忙叫住亲兵,低声对庞涓道:“师兄,虽然这些人以前对不起您,但他们毕竟是您的亲族,若是避而不见,恐怕世人会说您因富贵而忘本啊。”
作为师兄弟,孙膑当然知道庞涓不幸的童年,但是,别人不一定知道啊,所以,还得劝劝庞涓,留个好名声。
庞涓沉默了片刻,握了握拳,似乎下定了决心,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好,那就见见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还有脸来见我。”
“还不快去。”孙膑冲那亲兵使了个眼色。
“诺。”亲兵如梦初醒,匆匆而去。
不多会,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名亲兵领着十余名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走了过来。
一进门,这些人便诚惶诚恐、满脸谄媚的拜将下来:“小人拜见大将军。”
庞涓没有吱声,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一男、一女两个末拜的中年人,脸色阴冷、双目发寒。
只见这中年男子身材高大,面白有须,却是低着头,一脸愧色的不敢直视庞涓的目光。
而那中年女子,却是风韵犹存,一脸谄媚和小心翼翼的看着庞涓,似乎想说话,却也有点不敢说。
孙膑立时就明白了――这一对中年男女,想必就是庞涓的父亲和继母了。
“咳――”见庞涓不说话,孙膑咳嗽了一声,案几底下轻轻踹了庞涓一脚。
尽管心中不爽,庞涓还是勉强撑起笑脸:“我就是庞涓,多年末见,各位爷、叔、婶婶都还好吗?”
这一下,那些老老少少都不禁高兴起来:
“我说大将军就是咱们寨的小庞子吧,你们还不信?”
“就是,要不,哪会同名同姓,还也是庞城人。哈哈,这下咱们庞家要发达了。”
“不是咱不信啊,不是说九岁那年,小庞子就被山里的狼给吃了吗?”
“是啊,咱们当时还都找过的,都没找到人,没想到小庞子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当了大将军。”
……
一听到这话,庞涓就被勾起了童年凄惨的回忆,本就阴冷的脸色更加森寒了。
作为一名统兵数十万的大将军,庞涓的气场还是很吓人的。
房间间的气温霎那间仿佛降到了冰点,那些老老小小似乎也反应过来,瞬间噤若寒蝉、哑雀无声。
庞涓的继母似乎受不了这压力,当下赔着笑脸,一脸讨好道:“小、小涓,当年都是为娘不好,对不住你。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我一个女人计较。”说着,用手狠命地捅了一捅一旁的丈夫,低声道:“你这死人,快说话啊。”
庞涓父亲无奈,只好硬着头皮道:“小、小涓,你继母把事情都跟我说了,当、当年是我误会了你,都是为父不好。为父对不起你,你、你受苦了。”
“哈哈哈……”听到这里,庞涓忽然大笑起来,笑得那个疯狂,竟然连眼泪都下来了。
怎么回事?
室内一时俱各愕然,以孙膑对庞涓的了解,顿时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小、小涓,你――”庞涓父亲傻了眼,一时不知所措。
忽然,庞涓止住笑,脸色一沉,厉声道:“庞荣,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我是你亲生儿子啊,当年,你都不信我,却信这个臭女人!?你知道我当时过得是什么日子啊,猪狗不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