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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蘸了酒液,在玉石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继续说道:“一来,暂时的忍让会让诸侯国放松警惕,疏于备战,日后太子征伐想必阻力会小上很多。二来,”她沉吟片刻:“如今圣上多病,为着稳定人心之故,也不该兴兵讨伐。虎符等尚在圣上手中,太子唯有一个忍字。静静等待以待来日。”。
太子长长叹了一口气:“可惜父皇病势缠绵,不知何时才能有个结果。否则……“。
他的眼神中突然闪过一道极凌厉的光,转瞬即逝。
王娡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再看他时又是如常和蔼温和的模样。
那一瞬间的眼神实在狠戾决绝,王娡几乎惊住了。
又不敢露出分毫,只微笑着道:“成大事者必多有筹谋,镇明不妨借此机会厚积薄发,修身养性也是好的。”。
二人又闲谈一会,眼见得天色不早,太子起身套上外衫:“我去瞧瞧你妹妹,你早些安睡罢。”。
王娡闻言心中有一丝极轻微的异样感,到底是收拾妥帖了笑容,恭送他出去。
夜间王娡合衣睡下,却总也睡不安稳。
她不住地想到今日太子那个决绝的眼神,他一向是温柔儒雅的,想不到竟会有那样冷漠狠戾的时刻。
王娡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个极大的秘密,却又不敢再深入探究下去,只怕这帷布后面有自己不敢面对的血腥的事实。
“罢了,究竟事不关己。”。
她劝慰着自己,到底也是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中午,王娡正拿着银针细细刺绣。
因着容芷和青寒说藏书阁里的书气味大,怕伤了她和胎儿,总该拣择一个晴朗日头大的日子晾一晾再看才好,她便少看书了,转而开始刺绣。
一样的是静心宁神,倒是这些花儿草儿来的鲜活有生机。
绣了一多半的样子,却是听到窗外有嬉闹之声。
青寒替她用细面布帕子擦干净微微出汗的手指防止弄污了绣品,笑着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道:“奴婢倒是如此热闹,原来是二小姐过来了。”。
王娡听得姁儿过来了也颇为欢喜,急急放下绣针便起身去迎。
姁儿想来是心情极好,眉目灿烂若三春桃花:“姁儿给姐姐请安。”。
说着行了一礼,王娡急忙去扶:“你我姐妹之间还客气什么。”。
说罢搀扶着姁儿进了内室,吩咐青寒去取了姁儿爱吃的桂花糕和糖酥油馅饼来。
见得四下无人,王娡方才对着姁儿抿嘴笑道:“昨夜太子可歇在你那里了?”。
姁儿正咬了一口桂花糕,闻言不觉满面飞红:“姐姐惯会取笑我。”。
王娡笑道:“我取笑你做什么?你只管放心了和我说。”姁儿犹豫半晌,方才羞涩点一点头。
王娡笑着道:“太子可曾和你说过什么?”。
姁儿越发含羞,低了头,下颌几乎可以碰到颈前的藕粉色蝴蝶流云纹:“未曾说过什么。”。
王娡见她这般羞怯,便不再追问下去,只笑吟吟携了她的手:“如今可算慢慢熬出头来了,想来府里的人也不敢轻贱了你半分去。只一样姐姐得提点你,日后更要戒骄戒躁,万万不可在人前露出骄色。无论得宠失宠,最要紧的就是自己的心态。需得明白万事皆不困于心,心内平和是最好不过的了。”。
姁儿一一听了,郑重点头。
姐妹二人正说话间,却是青寒进来说衣料局的李云海来了。
想来是带着赏赐来的,李云海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宦官,都抱着半人高的衣料。
见到王娡,李云海便笑眉笑眼地跪下去:“奴才拜见姑娘,这些衣料,是宫里的成衣局送来咱们太子府里的,太子命奴才选了好的送过来,给姑娘裁制夏衣穿。”。
说罢眼神一转,看见坐在王娡旁边的姁儿,笑道:“今日可巧了,两位姑娘都在。这些衣料还有一半,奴才正是领了命要送给王姑娘的妹妹呢。”。
姁儿乍听之下不觉面含喜色,纤细如玉的手指轻轻从那些光华流转的料子上抚过,声音里含了微微的不可置信:“当真是送给我的么,你不哄我?“。
李云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哄姑娘呀,这荣宠可是真真的,姑娘绮年玉貌,想来日后赏赐更是流水一样的呢。“。
王娡见他说的喜庆,便含了几分笑意:“托李公公吉言。青寒去取了钱来赏。义忠,带了公公去小厨房喝碗消暑茶。这样热的天跑差事,倒是辛苦公公了。”。
李云海忙道了不敢,领了赏钱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王娡回身看向仍旧喜不自胜的姁儿,笑道:“又不是没见过衣料子,这么高兴做什么?”。
姁儿手指轻轻拂过如云般轻柔的各色料子,声音里带着些微的欣喜:“虽是分例的衣料是有的,到底这么好的料子,当真少见。”。
王娡看一看她身上的蝴蝶流云双襟扣外衫,虽是花纹细腻绣工精致,到底也还是普通的细纹布,心下便有了计较。
只将衣料推至她面前:“你若喜欢,便全部拿去。”。
姁儿喜不自胜:“妹妹谢过姐姐。”。
王娡执了她的手温言道:“不过是一匹衣料子罢了,如今你可知道了?这府里的人多是趋炎附势的,你若是有荣宠在身,自然吃穿用度都是好的。”。
姁儿细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低头不言,良久方才抬起眼睛道:“妹妹知道了。”。
如此平静过了十几日,期间太子倒是每天都来陪王娡用饭说话,对姁儿赏赐也不曾减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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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芳魂逝
这一日,太子去了宫里,王娡便拿起绣针,静静绣着尚未完成的百蝶寻花图。
这百蝶寻花图最是细致繁琐,色彩艳丽。
百余只蝴蝶,形态各异色泽多变,倒是零零总总数千种颜色。
丝线是衣料局献来的上好的齐国蚕丝,用各色鲜花汁子浸了,又讲求“三曝三凉”。
原是曝晒三日后需收进阴凉房子凉上三日,如此几个回合下来,丝线不仅色泽鲜亮,韧性极好,且有鲜花的芬芳,当真犹如百蝶穿梭于万花丛中。
青寒坐在王娡旁边,替她缕着各色丝线,又因着刺绣是个细致活儿,长久对着绣品难免伤神,便也偶尔与王娡说说话,聊做休息。
主仆二人正静寂间,却是容芷满面惊惶地推开门跑了进来。
容芷生性稳重,且自幼在王府服侍,最是懂规矩不过的。
王娡自打进府来,无论大小事宜,从未见过她如此慌张无措。
因此心下惊慌不已,连绣针戳伤了手指也不自知,只急道:“急三火四的是出了什么事情?”。
容芷的声音惊疑不定,颤声道:“回姑娘的话,程姑娘没了!”。
王娡大惊失色,推翻了绣品架子,急切道:“胡说些什么,好端端的人怎么竟是没了?你详细说与我听。”。
容芷想来也是缓过来了,声音却还是颤抖的:“奴婢方才和各殿的大侍女们去庭训局教导新来的小丫头们,却是乔姑姑来找奴婢们说是府里有了丧事,一问才知道程姑娘今日早晨没了。却是送饭的侍卫们发现的,发现时已是没得救了。”。
王娡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几乎陷进肉里面去,掐的掌心生疼:“究竟是怎么没的?侍卫们可都是吃白饭的么?”。
容芷道:“程姑娘被发现时口鼻流血,大夫们查验了是中毒死的。”。
王娡几乎倒抽一口凉气:“什么人能在十余侍卫的眼皮底下投毒?”。
容芷道:“侍卫们首先便疑了程姑娘的侍女品茗,尚未来得及带回去细细审问,品茗却是趁乱自尽了。”。
王娡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死无对证,竟是死无对证!
记忆里,她恍惚间忆起几日前在贞女楼看见的女子,沉默温顺的一个人,原来竟有这样阴毒的心思。
容芷面色忧疑不定:“品茗并非程姑娘的家生丫鬟,此番程姑娘获罪,是她找寻了太子妃娘娘一意要去陪程姑娘的。当时人人只道她忠心不二,谁曾想此女约莫早已被人收买。”。
王娡手指冰凉,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摆,手上的南珠戒指硌得她生疼。
这样血腥的死亡,几乎是兜头盖脸的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让人喘不过气来。胃里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她定了定神,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