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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霎时天明。地方人等一齐解到州里来。知州开学,地方带将过去。禀说是人命重情。州官问其缘由,地方人说:“客店内晚间杀死了一个客人,这两个人互相疑推,多带来听爷究问。”李彪道:“小人就是爷前日差出去同王秀才缉贼的公差。因停在开河集张善店内。缉访无踪。小人昨日同王秀才家人王惠前往济宁广缉,留得王秀才在下处。店家看见单身。贪他行李,把来杀了。”张善道“小人是个店家,歇下王秀才在店几日了。只因访贼无踪,还未起身,昨日打发公差与家人到济宁去了,独留在店,小人晚间听得有人开门响,这是小人店里的干系,起来寻问。只见公差重复回店,说是寻刀,当看王秀才时,已被杀死。”知州问李彪道:“你既去了,为何转来,得知店家杀了王秀才?”李彪道:“小人也不知。小人路上记起失带了腰刀,与同行王惠说知,叫他前途等候,自己转来寻的。到得店中,已自更余。只见店门不关,店主张善正在店里慌张。看王秀才已被杀了,不是店家杀了是谁?”知州也决断不开,只得把两人多用起刑来。李彪终久是衙门中人,说话硬浪,又受得刑起。张善是经纪人,不曾熬过这样痛楚的,当不过了,只得屈招道:“是小人见财起意,杀了王秀才是实。”知州取了供词,将张善发下死囚牢中,申详上司发落,李彪保侯听结。
且说王惠在济宁饭店宿歇,等李彪到了一同访缉。第二日等了一日,不见来到,心里不耐烦起来,回到开河来问消息。到得店中,只见店家嚷成一片,说是王秀才被人杀了,却叫我家问了屈刑!王惠只叫得苦,到房中看看家主王爵,颈下飨刀,已做了两截了。王惠号啕大哭了一场,急简点行李,已不见了银子八十两、金首饰二副。王惠急去买副棺术,盛贮了尸首,恐怕官府要相认,未敢钉盖。且就停在店内,排个座位,朝夕哭奠。已知张善在狱,李彪保侯,他道:“这件事,一来未有原告,二来不曾报得失败,三来未知的是张善谋杀,下面官府未必有力量归结报得冤仇,须得上司告去,才得明白。”闻知察院许公善能断无头事,恰好巡按到来,遂写下一张状子,赴察院案下投告。
那个察院,就是河南灵宝有名的许尚书襄毅公。其时在山东巡按,见是人命重情,批与州中审解。州中照了原招,只坐在张善身上,其赃银侯追。张善当官怕打,虽然一口应承,见了王惠,私下对他着实叫屈。且诉说那晚门响撞见李彪的光景,连王惠心里也不能无疑,只是不好指定了那一个。一同解到察院来,许公看了招词,叫起两下一问,多照前日说了一番说话。许公道:“既然张善还扳着李彪,如何州里一口招了?”张善道:“小人受刑不过,只得屈招。其实小人是屋主,些小失脱,还要累及小人追寻,怎么敢公然杀死了人藏了财物?小人待躲到那里去?那日开门时,小人赶起来,只见李彪撞进来的。怎到不是李彪,却裁在小人身上?”李彪道:“小人是个官差,州里打发小人随着王秀才缉贼的。这秀才是小人的干系,杀了这秀才,怎好回得州官?况且小人掉了腰刀转身来寻的,进门时,手中无物,难道空拳头杀得人?已后床头才取刀出来,众目所见的,须不是杀人的刀了。人死在张善店里,不问张善问谁?”许公叫王惠问道:“你道是那一个?”王惠道:“连小人心里也胡突,两下多疑,两下多有辨,说不得是那一个。”许公道:“据我看来,两个都不是,必有别情。”遂援笔判道:“李彪、张善,一为根寻,一为店主,动辄牵连,肯杀人以自累乎?必有别情,监侯审夺。”
当下把李彪、张善多发下州监。自己退堂进去,心中只是放这事不下。晚间朦胧睡去,只见一个秀才同着一个美貌妇人前来告状,口称被人杀死了。许公道:
“我正要问这事。”妇人口中说出四句道
无发青青,彼此来争,土上鹿走,只看夜明。
许公点头记着,正要问其详细,忽然不见。吃了一惊,飒然觉来,乃是一梦。那四句却记得清清的,仔细思之,不解其意,但忖道:“妇人口里说的,首句有无发二字,妇人无发,必是尼姑也。这秀才莫不被尼姑杀了?且待明日细审,再看如何。这诗句必有应验处。”
次日升堂,就提张善一起再问。人犯到了案前,许公叫张善起来问道:“这秀才自到你店中,晚间只在店中歇宿的么?”张善道:“自到店中,就只留得公差与家人在店歇宿,他自家不知那里去过夜的。直到这晚,因为两人多差往济宁,方才来店歇宿,就被杀了。”许公道:“他曾到本地甚么庵观去处么?”张善想了一想,道:“这秀才初到店里,要在幽静处闲走散心,曾同了小人尼庵内走了一遭。”许公道:“庵内尼姑,年纪多少?生得如何?”张善道:“一个少年尼僧,生得美貌。”许公暗喜道:“事有因了。”又问道:“尼僧叫得甚么名字?”张善道:“叫得真静。”许公想着,拍案道:“是了!是了!梦中头两句‘无发青青,彼此来争’,无发二字,应了尼僧;下面青字配个争字,可不是‘静’字?这人命只在真静身上。”就写个小票,挚了一根签,差个公人李信,速拿尼僧真静解院。
李信承了签票,竟到庵中来拿。真静慌了,问是何因。李信道:“察院老爷要问杀人公事,非同小可。”真静道:“爷爷呵!小庵有甚么杀人事体?”李信道:“张善店内王秀才被人杀了,说是曾在你这里走动的,故来拿你去勘问。”真静惊得木呆,心下想到:“怪道王秀才这两晚不来,元来被人杀了。苦也!苦也!”求告李信道:“我是个女人,不出庵门,怎晓得他店里的事?牌头怎生可怜见,替我回复一声,免我见官,自当重谢。”李信道:“察院要人,岂同儿戏!我怎生方便得?”真静见李信不肯,娇啼宛转,做出许多媚态来,意思要李信动心,拚着身子陪他,就好讨个方便。李信虽知其意,惧怕衙门法度,不敢胡行。只好安慰他道:“既与你无干,见见官去,自有明白,也无妨碍的。”拉着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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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二 痴公子狠使噪脾钱 贤丈人巧赚回头婿
最是富豪子弟,不知稼穑艰难。
悖入必然悖出,天道一理循环。
话说宋时汴京有一个人姓郭名信。父亲是内诸司官,家事殷富。止生得他一个,甚是娇养溺爱。从小不教他出外边来的,只在家中读些点名的书。读书之外,毫厘世务也不要他经涉。到了十六八岁,未免要务了声名,投拜名师。其时有个察元中先生,是临安人,在京师开馆。郭信的父亲出了礼物,叫郭信从他求学。那先生开馆去处,是个僧房,颇极齐整。郭家就赁了他旁舍三间,亦甚幽雅。郭信住了,心里不像意,道是不见华丽。看了舍后一块空地,另外去兴造起来。总是他不知数目,不识物料,凭着家人与匠作扶同破费,不知用了多少银两,他也不管。只见造成了几间,妆饰起来,弄得花簇簇的,方才欢喜住下了。终日叫书童打扫门窗梁柱之类,略有点染不洁,便要匠人连夜换得过,心里方掉得下。身上衣服穿着,必要新的,穿上了身,左顾右盼,嫌长嫌短。甚处不慰贴,一些不当心里,便别买段匹,另要做过。鞋袜之类,多是上好绫罗,一有微污,便丢下另换。至于洗过的衣服,决不肯再着的。
彼时有赴京听调的一个官人,姓黄,表字德琬。他的寓所,恰与郭家为邻,见他行径如此,心里不然。后来往来得熟了,时常好言劝他道:“君家后生年纪,未知世间苦辣。钱财入手甚难,君家虽然富厚,不宜如此枉费。日复一日,须有尽时,日后后手不上了,悔之无及矣。”郭信听罢。暗暗笑他道:“多是寒酸说话。钱财那有用得尽的时节?吾家田产不计其数,岂有后手不上之理?只是家里没有钱钞,眼孔子小,故说出这等议论,全不晓得我们富家行径的。”把好言语如风过耳,一毫不理,只依着自己性子行去不改。黄公见说不听,晓得是纵惯了的,道:“看他后来怎生结果!”得了官,自别过出京去了。以后绝不相闻。
过了五年,有事干又到京中来,问问旧邻。已不见了郭家踪迹。偌大一个京师,也没处查访了。一日,偶去拜访一个亲眷,叫做陈晨。主人未出来,先叩门馆先生出来陪着。只见一个人葳葳蕤蕤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