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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楼而去。朝宗等四人亦各由旧路而回,四人之中惟朝宗欢喜不尽,欣然而去。
有词为证:
听分解、误走到巫峰上。添了些行云,想匆匆,忘却仙模样。
春霄花月休成谎,良缘到手难推让,准备着身赴高唐。
且说杨龙友陪着朝宗,定了梳栊香君的佳期,次日清晨,起来即往裤子裆来,寻那阮大铖去。因是旧交,不待通报,竟入他后巢园内。未及扬声,只听得里面阮大铖道:“俺阮圆海也是词章才子,科第名家,只因主意一错,偶投崔魏之门,遂入儿孙之号。如今势败,剩俺枯林囗鸟,人人唾骂,处处攻击。昨日祭丁,受了五秀才殴打;前日借戏,又被三公子辱骂。无计分辨,幸亏盟兄杨龙友代设一计,叫俺替侯朝宗制备梳栊香君妆奁,以便求他疏通,到也有理。自昨一去。再不见回音,好不闷人!”龙友在外听的明白,外高声说:“阮兄,想念小弟么?连日违教了!”阮圆海闻是龙友,急忙出来,携手入内。未曾坐定,即问:“侯年侄之事,怎么样了?”龙友道:“小弟正为此事而来!侯兄佳期已定于三月十五日,不知兄代备之物,可曾齐全?”阮圆海闻言。满面带笑说:“弟已备有三百金,仍烦老兄代为治办,不知兄可肯为一劳?事成。自当叩谢!”龙友说:“那用许多?弟遵命治办便是!”圆海入内取出银两,双手递过,龙友接银,出门而去。
却说那香君,自从那日在暖翠楼面晤朝宗。见是个风流才子,心中暗自欣羡,再不轻易下楼,亦不妄自见人,专待十五日成亲。及至佳期已到,贞娘绝早起来。正在着人卷帘扫地,安席排桌,忽杨龙友在来唤道:“贞丽。今日是令爱上头佳期,昨许侯兄代备箱笼等物,今已齐备,着人抬进安置在洞房里,以助令爱新妆。还有三十两银子交与厨下。一应酒筵,俱要非盛!”贞丽见箱笼、衣服无不开备。又有酒席银两,喜不自胜,遂叫香君来叩谢。龙友说:“些须引意,何敢当谢!”正叙话间,忽乱嚷道:“新官人到门了!”但见朝宗身穿盛服,冠插宫花,进得门来,满院之人个个称羡。正是:
虽非科第天边客,也是嫦娥月里人。
这侯朝宗下马,贞娘并一应陪客迎接客舍,杨龙友见了,向朝宗一揖说:“恭喜世兄,得了平康佳丽!小弟无以为敬,草办妆奁、粗陈筵席,聊助一宵之乐。”朝宗时说:“过承周旋,何以克当!”贞娘向前说:“新人与杨老爷请坐献茶!”茶毕,龙友问道:“贞娘,一应喜筵安排齐备了么?”贞娘说:“托赖老爷,件件完全!”龙友立起身来,向朝宗一拱说:“今日吉席,小弟不敢馋越,就此告别,明日早来道喜!”说罢,遂辞侯生而去。贞娘所请陪客丁继之等,上前作揖道喜,遂请侯生更衣,女客玉京那扶持香君出来,大家做乐,二新人对面相见,真正:一是文章魁首,一是士女班头。两下暗自欣羡,各生眷念。众鸨儿排下筵席,齐说:“院中规矩不兴拜命,就吃喜酒罢!”遂让朝宗、香君并肩上坐,丁继之、张燕筑等三人坐在左边,卞玉京、郑妥娘等坐在右边,人家饮酒歌弹,极其娱乐。不觉红日衔山,乌鸦选树,众人齐声说:“天晚了,送新人入洞房去罢!”丁继之揽住说:“不要忙,侯官人当今才子,梳栊了绝代佳人,合欢有酒,岂可无诗?”众人皆说:“有理!待我们取付新样花笺,磨饱松烟,伺候挥毫。”侯生说:“不消诗笺,小生带有宫扇一把,就题赠香君,永为结盟之物罢!”遂舒开宫扇,不用思索,提起笔来挥而成,乃是七言绝句一首。诗曰:
夹道朱楼一径斜,王孙初御富平车。
青溪尽是辛夷树,不及东风桃李花。
众人见侯生如此敏捷,人家正在那里赞赏,忽有人报曰:“杨老爷送诗!”侯生接过一看,读曰:
生小倾城是李香,怀中婀娜袖中藏。
缘何十二巫峰女,梦里偏来见楚王。
读毕,说:“此老多情,送来一首催妆诗,妙绝,妙绝!”众人听见,人家称赞。从新吹弹起来,劝新人饮酒,侯生与香君交杯换盏,畅饮一回。谯楼已打二鼓,众人齐说:“天色晚了,撤了席罢!奏起乐来,送新人入房去!”侍女持灯,侯生与香君携手同入洞房。侯生见香君微被酒熏,春色满面,比暖翠楼下相会时更觉宜人,情不自禁,轻轻抱上床,你贪我爱,说不尽云情雨意;颠鸾倒凤,只觉得风抖花颤。正是:
刘郎已入桃源内,带露桃花怎不开?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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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疑陪奁公子问故 知缘由侠女却妆
话说侯生与香君成亲之后,次日天明起来,流洗未完,杨龙友早已来与侯生暗喜。及到院内,见院门深闭,侍婢无声,已知他们高眠未起,遂唤鸨儿说:“你到新人窗外,说我早来道喜。”鸨儿未及答应,贞娘早已听见,问鸨儿:“是谁?”众说:“是杨老爷道喜来了。”贞娘闻说杨老爷,慌忙出来相见,说道:“多谢老爷成了孩儿姻缘,感恩非浅,焉敢又劳老爷绝早道喜!”龙友遂问道:“新人起来否?”贞娘说:“昨晚睡迟,还未起哩!”贞娘遂转身进内一看,只见他二人那里交扣丁香、并照菱花,梳洗才完,穿戴未毕,就转身出来,请杨老爷同进洞房,好饮扶头酒。龙友与贞娘见了侯生戏曰:“惊却好梦,得罪,得罪!昨晚催妆拙作,可还得入情么?”侯生笑谢曰:“妙是极妙的了,只是香君虽小,还该藏之金屋,小生袖里如何着得下?”大家俱笑。龙友又问说:“夜来定情,必有佳作?”侯生说:“草草塞责,不敢请教!”遂教香君取出宫扇递与龙友,龙友吟读一遍,“妙,妙!只有香君不愧此诗,好好收着。你看香君上头更觉艳丽了,消此尤物。”侯生说:“香君天姿国色,今日插了几朵珠翠,穿了一套绮罗,十分花貌,又添二分,果然可爱!”贞娘接说:“这都是杨老爷帮衬的。”只此一句,遂逐着侯朝宗心内之疑,向龙友一恭道:“我看杨兄虽是督抚马老爷至亲,却也拮据作客,为何轻掷金钱,来填烟花之窟?在小弟受之有愧,在杨兄施之无名,敢求明示,以待图报!”香君亦接口说:“俱郎问得有理,奴蒙杨者爷百般抬举,昨日承情太厚,也觉不安!”龙友见问,遂说:“既蒙问及,小弟只得实告。这酒席、妆奁皆出怀宁之手。”侯生说道:“不是宛人阮大铖么?”龙友应道:“正是他!”侯生大惊,就说:“这阮圆海原是敝年伯,小弟鄙其为人,绝之已久,他今日为何无故用情,令人不解?”龙友说:“圆老有一段苦衷,欲见白于天下,他当日曾游赵梦之门,原是吾辈。后来结交魏党,以图救护东林,不料魏党一败,东林反兴水火。近日复社诸生倡论攻击,大肆厥辱,岂非操同室之戈乎?圆老故交虽多,因其形迹可疑,亦无人代为分解,每日向天大哭说道:‘同类相残,伤心惨目,非河南侯公子不能救我’,所以今日谆谆纳交足下耳!”正是:
无计欲识君子面,且将财物货人心。
侯生闻言,如梦初醒,方知陪妆情由。一时不明,熟思,遂有解救,说:“阮圆海情甚迫切,亦觉可怜,就便是魏党,悔过来归,亦不可绝之太甚,况罪有可原乎?定生、次尾乃弟至交,明日相见,即为分解。”龙友谢曰:“果得如此,吾党之幸也!”不料香君在旁闻侯生之言,拂然大怒曰:“郎君是何意思?阮大铖趋赴权奸,廉耻丧尽,妇人女子无不唾骂,他人攻之,官人救之,吾不知官人自处于何等?官人之意,不过因他助俺妆奁,便要徇私废公,这几件钗钏、衣裙,却放不到我香君眼里!”说完,遂将头上珠翠拔下,衣衫脱去,尽情丢在地下,向卧房而去。龙友见如此光景,也觉没趣,含怒微笑曰:“呵呀!香君气性忒也刚烈!”侯生说:“好,好!这等见识,真乃女中丈夫,我倒不如,真侯朝宗又畏友也!老兄休怪,弟非不领教,但恐为女子所笑耳。那些社友,平日垂俺朝宗者,也只为这点义气,我若依附权奸,那时群来攻我,自救不暇,焉能救人乎!”龙友见事不成,其觉不快,强为解说道:“圆老好意,也不可太激烈了!既然如此,弟就此告辞!”遂一拱就欲下楼,侯生深深一揖:“老兄莫怪!这些箱笼衣服原是阮家之物,香君不用,留之无益,还求取去罢。”龙友满面羞惭,遂